第六章（1 / 1）

　　肖奕元在车轮滚动声中低下头，缓缓开口：“学生明白。”

　　马车渐渐驶离宫门，在雪地上轧过一道长长的痕迹，不多久，又被新雪覆盖，看不出分别。

　　十一月二十八日，大皇子睢安出殡。队伍要从宫里出发，穿过城门，到桥河边上。那里仓促建了一座陵墓，墓碑上刻着“山河日月相映，昭昭赤心可明”。

　　据说这句话是崇和公主跪在殿外，冒着大雪才为大皇子求得的这句身后名，皇家情深啊。

　　鹄泞身着素衣捧着睢安的牌位跪在宫门口行三叩九拜，大哥无妻无子，只能由她代替。她起身后，抬头望向站在宫墙上的人，大雪漫天，她一个也看不清。

　　“挺好的大哥，这大雪掩住了他们，省得脏了你的路。”

　　出殡的队伍很长，倒真是亲王的仪仗。

　　鹄泞带着队伍走在前面，两旁都是些自发为大皇子送行的人。牌位过，他们就纷纷跪在地上，更有人泣不成声，口中轻念不舍。

　　就在快要出城门的时候，有人轻呼一声，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人群中一片死寂。

　　鹄泞猛地回过头，眼底猩红一片。一个把棺人跌坐在地，棺材的一角已经砸在地上了。

　　棺坠地，轿边倒，死有冤喜有难。

　　那把棺人本来还坐在地上哀嚎，对上鹄泞的视线后就吓得爬了起来：“殿下赎罪，殿下赎罪！”

　　鹄泞慢慢呼出一口气，捧着牌位的人不能走回头路。她的胸前剧烈起伏了一下：“既然受了伤就先好好休息，本宫不想在这时候惩罚。”

　　说着，就有几个人沉默地上前把那个抬棺人压了下去，另有一个顶上。

　　出殡的队伍继续向前，百姓里不少人窃窃私语：“这老祖宗的话就是没错，棺材都落地了，大皇子死的有蹊跷啊。”

　　“这是大皇子殿下在天有灵觉得自己死得冤枉啊！”

　　“不过就是棺材落地了嘛，有点小题大做了啊。”

　　“你个娃子懂什么，这种事都是有说法的！”

　　鹄泞刚出了城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地眯起眼睛。她流了两滴泪，自嘲地笑了笑。

　　“等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是陈芸。

　　陈芸下了马走到鹄泞身边，身后是追赶过来的陈家人。

　　“陈家第三女陈芸，前来与大皇子周睢安行婚嫁礼。”她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说完，还要接过鹄泞手里的牌位。

　　鹄泞偏身躲了过去，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却压低声音问她：“你是疯了吗陈芸，这时候来装深情。大庭广众之下，你想过别人怎么看你吗，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脑热就断送自己一辈子，”鹄泞靠近她：“我大哥也不希望你这样。”

　　陈芸没有动，仍旧是伸出手的动作。

　　陈明两步赶上来，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你做给谁看呢？”

　　那一巴掌绝对是用尽了全力，声音大的让旁边的百姓都后退了一步。

　　“当然是做给你们看的，做给这所有人看的，”陈芸半张脸迅速肿了起来，但她依然没有退缩：“我要跟周睢安行婚嫁礼，不论生死。”

　　“大哥，”陈芸笑了一下：“你其实该高兴的，我得偿所愿了。”

　　然后，她解开外面裹着的素衣，露出大红色的喜服来，弯下腰整理着裙摆。那鲜红色的喜服让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对陈芸指指点点。

　　她直起身抢过鹄泞手中的牌位，把鹄泞拽的一个踉跄：“你以为别人会叹你用情至深吗，他们只会说你是疯子！”

　　陈芸充耳不闻，她把牌位放在地上，跟着跪下去：“陈家陈芸与皇子周睢安在华都城门行婚嫁礼，两厢情愿。”

　　说罢，便伏身叩拜。她自己喊着：“一拜天地。”

　　陈明要拽她起来却被狠狠甩开，还要接着动手的时候看见陈芸抬起头的脸上满是泪痕，额头跟脸颊皆是一片红肿：“二拜高堂”。

　　他不动了。

　　“夫妻对拜！”这最后一拜，陈芸对着周睢安的牌位跪伏着，久久没有起身。

　　“此礼成，我陈芸便是周睢安的妻，请诸位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