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十四章 灭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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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凝玉陷入回忆,上次见她这么凝重,还是晓星月给她们相面那次。她徐徐道来,一段往事也就此掀开。

  冷凝玉初化人时,被当时的大曜国师秦追收养。

  秦追是蓬莱仙岛的大弟子,是修真之人,来到中州便是为了传道,天地有灵脉,名山,得道之人可羽化成仙。太子东方承乾一度被秦追描述的世界所吸引,先皇曾挖掘到两处灵脉,中州尚武,武侠门派遍地,无一人修真,自然不知道灵脉的作用。

  在国师的帮助下,太子东方承乾发掘了第一处灵脉,大曜也有了第一代修仙之人。

  可某一天,国师秦追被一蒙面人袭击。冷凝玉恋战,为了抓住蒙面人,致使秦追医治不及而重伤,终身只能托身于轮椅。秦追也就此带着冷凝玉离开了大曜,回到了蓬莱,直到遇到晓星月,冷凝玉才又回到皇宫。

  裴凌被这一段故事所震撼,惊掉下巴,嘴巴都合不上了。

  “蒙面人此前袭击师兄,如今又袭击你。此间缘由,我实在想不明白。”冷凝玉眉间凝结着疑云。

  “照你这么说,此人横跨两朝作恶,年纪必定在你我之上。至少也有三,四十岁。”

  冷凝玉点头,“他上次被我重伤,这次功力比起之前精进不少,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功,与我打的有来有回。”

  裴凌本以为皇权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没想到武侠世界还有这番光景。若是没有冷凝玉,只怕自己也同东方兰一样横死宫中。

  东方兰和拓拔昊如此身份都落得这样的下场,可见蒙面人肆无忌惮,自己只是个女官,又没有冷凝玉这样的身手,如今只能明哲保身,至少明面上再也不去干涉。

  她要活着,活着就有机会。

  “二姐你放心,你师兄的仇,和我今日的仇,日后我一定会报。”裴凌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团团磷火燃烧。

  “不必,你一凡人之躯,这段时间我会暗中保护你。”

  裴凌忿忿,“凡人之躯怎么了,弱小也有弱小的好处。”

  冷凝玉茫然,“什么好处?”

  裴凌娇媚一笑,抱住她,“有二姐这样的靠山啊。”

  冷凝玉:……

  回到鸣鸾殿,裴凌把拓拔昊的事情全盘托出,唯独隐瞒了蒙面人的事。

  东方紫不敢相信,那个意气风发,总是盯着她看的西域皇子就这样惨死。近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有些失神。

  缓了缓之后,对裴凌说,“我们得告知父皇。”

  裴凌隐约觉得那个蒙面人可能和朝堂渊源颇深,自己要完全的退出来,才能保住小命查下去。

  “好,不过我为了查案做了很多逾矩的事,我的身份于理不合,阿紫能不能顶替我,就说去地牢查案的人是你。”

  东方紫思量片刻,点头道,“没问题。”

  太极殿内,众人听到东方紫说拓拔昊昨夜已死的消息,众人皆是一惊。

  冷羽蹙眉,“难道这拓拔昊不是杀害兰儿凶手?”

  “这也难说,杀害拓拔昊的人与杀害公主的人不一定是一个人。”杨太尉在一旁补充道。

  东方承乾神色凝重,许久才开口,“没有调查清楚前,此事不得声张,前线战事吃紧,皇子一死,恐加剧两国纷争。”

  他目光落到格外安静的裴凌身上,“裴司言,你有什么想说的?”

  “臣没什么想说的。”

  东方承乾微微挑眉,“哦?看你那日胸有成竹,查案你应当很有心得才是。”

  “二公主是臣知己,才格外忧心,失了分寸。拓跋皇子之死事关两国战事,裴凌自以为没有断案定论的本事,撑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此后不会再干涉半分。”

  裴凌面无表情的推脱了下来,东方承乾心中疑惑,但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再多说,由她去了。

  “冷羽,你调遣三司,暗中调查。务必查出幕后主使。”

  “是。”

  裴凌如今当着众臣表示自己绝不再干涉,希望可以躲过蒙面人的追杀。

  还未等三司查出个结果,拓拔昊的死讯就传到了北漠。东方承乾本想将此事推到西夏探子的身上,奈何西夏北漠早已联盟,两国联姻,一致对外。大曜腹背受敌,战火一起,便是终年征战不断。

  一转眼半年过去。

  裴凌在司言的位置坐了半年,原旁人是极不服的,奈何她把雪儿提到了典言的位置,掌言和女史都换了自己挑的人。身边都变成了她自己人,也就没了议论的声音,裴凌的行事也就更加方便。

  在张尚宫和陈尚宫眼中,裴凌是个过分年轻,就身居高位的人。且背景深厚,是陛下和皇后钦点的人,动不得。

  裴凌眼中的他们则是面和心不和的两个尚宫,一个属于萧皇后,一个隶属常皇贵妃。二人在六宫拉帮结派,媚上欺下。两个尚宫权利胜过许多朝臣,都有暗中受贿,甚至与朝臣私通。

  她不动声色,只是暗寻机会。

  萧皇后生辰将至,中宫诞辰是要事。例行朝会,两位尚宫吩咐各司的工作。

  裴凌一边听一遍专心的记录,苏司言看着她那一副努力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心。她一人之力,把这宫里的规矩提的也忒高了。

  外人朝贺,裴凌和苏嘉人负责传旨,自是责任重大。

  朝会结束,张尚宫来到裴凌身边,嘱咐了一句,“裴司言,宫里又废黜了一个才人,一个宝林,你且去宣旨吧。”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裴凌见怪不怪,虽是脏活,也是尚宫点名要她,只能应承下来。

  裴凌宣完旨,眼前娇柔的美人已是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拽着她的衣裙,“裴司言,求求你,让我见一眼皇上吧。皇上先前那么宠我,定不会舍得废黜我的!”

  正四品的才人,往日何等神气,如今也是这样无助,裴凌摇了摇头,“薛才人,这就是陛下的旨意。只是贬为宫人,还可以在宫中当差。”

  “只是贬为宫人?你要我怎么再去做宫婢啊!”薛才人瘫坐在地上,放声恸哭起来,身旁的内侍避她如瘟神。

  裴凌看惯了宫内的趋炎附势,人情冷暖,只道,“只要活着便有机会。”

  见她只是哭,听不进自己的话。裴凌叹了一口气,带着雪儿去别宫宣旨去了。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灾难的信使,每次那些宫内的女眷听完她的宣旨,就是一阵哭声。

  今日这个朱宝林几分奇怪,平静的接了旨意,还给了裴凌偷偷塞了银钱。听说她时常出言顶撞后妃,甚至陛下,如今便被废黜。

  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儿,可惜了。

  待到结束了一切杂事,已是落霞满天,她抬头望,紫垣皇宫四方件宽的天空如彩缎一般,绚丽的霞光映照得宫殿似乎都染上了红色。

  裴凌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每次做这些事,她便心中郁闷。那些都是貌美少女,偏偏在这深宫耽误终生。然而她还年轻,若是那些个宫里的老人一样在这里待上十几二十年的,便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十中有一得更衣,九配深宫做宫婢。”

  她喃喃道。

  后宫佳丽三千,妃子百人,而皇后只有一个。不是家室最显赫者,不是最美貌的人,而是斗过众人,得到帝王之爱的人。这深宫的胜者,多么不易。

  “司言越发感伤了。”一旁雪儿的提醒道。

  裴凌瞥了她一眼,“怎得?你见她们哭泣,不心疼么?”

  雪儿踌躇,“那是咱的差事啊,又不是咱下的旨…”

  裴凌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只道,“罢了,走吧。”

  二人回去的路上,一个神色匆匆的小太监撞了裴凌一下,雪儿焦急,“怎得这么不长眼!可你知道你撞的是谁么?”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裴凌手中已然多了一张叠得四方的信纸,她不动声色的将信收进袖口,拉住雪儿,“好了,都是典言了,还跟内侍过不去。”

  待到四下无人,她展开信,是长公主的。

  开头告知了她父母的近况,随后告诉她让她辅佐哪个嫔妃,提拔哪个官员。她一阵头疼,自从她在尚宫局任职,这样的信纸不定期便要来上几个。

  自己的家人还握在长公主手中,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受制于人。

  裴凌眸光一凛,她表面乖顺,心里最不喜欢别人威逼利诱。她将手中的信撺成团,用力扔进一旁的水池里,泛起阵阵涟漪。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弯身将纸团捡起来撕碎,再泡进水里,如此一来字迹便再也不能辨认。

  做事谨慎已经成为了她骨子里的习惯。

  萧皇后的生辰转眼就到,这是裴凌首次于中宫诞辰担责,张尚宫和陈尚宫操办。王孙贵族,朝臣的贺礼一一到来。众人都知萧美娘喜奢侈,送的礼物也是稀罕,满屋的贺礼,琳琅满目,奢华无比。

  裴凌忙于清点贺礼,晚宴也未曾参与。

  整理出清单,已是天色渐晚,她独自一人先行来到皇后寝殿。

  周围的宫人都被遣散,殿内不点灯火,她有些疑惑,按理说此刻合宫晚宴已经结束,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回寝殿了。

  她想着将贺礼清单放到桌上,于是自顾自进去,寻找灯火。

  大殿空旷,越往殿内走,却听到了一阵女子的低吟。她心中警觉,探头向那床帐内看去,珠粉纱帐在月光下映出两个人影,光影浮动间映照出二人的缠绵缱绻。殿内衣衫散落满地,一片春光旖旎的场景。

  裴凌倏然瞳孔一缩,她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此刻惊动了谁,她都难逃一死。

  她快步朝殿外去,只听见萧美娘警惕的一声,“是谁!”

  怎么会被发现呢?裴凌没摔倒,没掉东西,也没碰到任何障碍,她自以为没发出太大声响。听到这一句,她飞快跑到殿外,向人多的地方跑去。

  待到她跑丢半条命来到阿紫的宫里,她在门口定了定神,踏入屋内。

  东方紫见她额头上都是细汗,又是一身宫衣,轻笑道,“裴司言舍得回来了?”

  裴凌刚刚撞破了她母亲的丑事,内心狂跳,故作轻松的坐在桌案旁,“中宫诞辰,尚宫局首当其冲的忙,一时耽搁了。宫宴如何?”

  “你知道的呀,还不就是那样。”

  “皇后娘娘呢?”裴凌故作轻松的问道。

  东方紫捻着下巴,“应当是和父皇在一起吧。”

  可是自己方才看到的人,明明不是东方承乾……裴凌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那地上的宫裙,黑色金绣龙纹外衣……

  “怎么突然问起母后来了?”东方紫狐疑的看着她,“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要不要告诉她?裴凌问自己。

  “中宫贺礼的清单还在我这里呢,我得见到皇后娘娘。”裴凌答道。

  此时还不能让阿紫知道,阿紫的嘴定是藏不住事的。也许皇后娘娘还不知道撞见她的人是自己,此事要从长计议。阿紫若是知道了,能否接受还未可知……

  裴凌连夜找到苏司言,借故把贺礼清单交给了她,说是自己耽误了,让她转递给皇后。

  苏司言难得见她犯错,“这给皇后过目是要报给库房的!裴司言,你糊涂啊!”

  “我这两日忙病了,未曾来得及……”

  见裴凌气色确实不好,苏司言叹了口气,“罢了,这次我会如实禀报。病了也不能耽误。”

  裴凌故作乖顺,垂头停训。总归苏司言是同意的,她难得抓到裴凌的把柄,还不得去渲染一番,不过也算是替裴凌打了掩护。

  回坤宁宫的路上,她心中无奈,这种事情为何总让她撞见。是这种事情太多,还是她点太背?

  裴凌走到太液池的旁边,望着太极宫的方向。

  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东方承乾?若是陛下知道了,萧美娘的皇后之位,阿紫的公主名号怕是都保不住了。

  为了阿紫,这个秘密也要守住。

  在裴凌出神之际,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将她狠狠推下太液池。

  裴凌来不及看身后是谁就直直落入水中,太液池水冰凉,她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她不熟水性,倏然落入水中,顿时无法呼吸。

  她什么都看不清,落水时没收一口气,现在甚至连探头出水面都很困难。她胡乱扑腾着,大口大口的水涌进口腔,鼻腔,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岸上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她慢慢不在挣扎,看她伸出水面的手缓缓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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