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十三章 杀身之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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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阁的屋檐都挂上了白宣纸灯笼,四处都是悼念的雪白装饰,东方兰的棺椁停灵于堂前。

  裴凌身着一袭月白长裙,不施粉黛,踏入此处时还是恍惚了一下,若非这些白花,她断然不敢相信每日同他们读书的东方兰就这样殒命了。

  东方弘烨一身白衣于灵前守着,冷羽也在,裴凌惊讶的发现平日威严的冷将军居然眼下带着干涸的泪痕。

  “裴姑娘?”冷羽看到她的出现有几分诧异。

  裴凌行礼,东方弘烨看到她时,眼神柔和如融冰,解释道,“她与兰儿生前交好。”

  冷羽定了定神,“原来如此。”

  裴凌上前,也跪坐在蒲垫之上。东方兰生前与人为善,死后灵堂也不阴冷,不令人恐惧。周围数排白烛并燃,三人就这样默默守灵,直到夜幕。

  “冷羽将军,你陪了我两天两夜,你的情意兰儿在天有灵必定有所感,羽林军事务繁忙,此处有我和凌儿就好了。”东方弘烨率先开口。

  冷羽垂眸,“殿下……”

  “冷将军,逝者已逝。生者当好好继续才是。”

  话已至此,冷羽只是叹息,脸上悲伤的神色未减半分。

  待到那威武的人不舍离去,裴凌想起那日他让冷凝玉守护公主,叹道,“此前竟未曾看出冷将军的情意,他是人中骐骥,与二公主也是相配。如今…可惜了。”

  东方弘烨垂眸,“他是武将,不善言辞,恪守礼节。这些年尽心守着皇宫,守着兰儿。做的不知道比我这个哥哥好多少,他恨没能护住兰儿,我又何尝不恨…”

  “任谁也想不到贼人会在宫里对公主下手,天意无常,活下来的人不能一直悔恨呐。”

  裴凌像是在劝冷羽,也是在劝东方弘烨。

  东方弘烨看着她,牵起一个惨淡的微笑,“无事,我早已习以为常。母后也是,兰儿也是,身边的人终是留不住,可能天意如此。”

  这话说得裴凌心疼,一时找不出安慰的话。

  “谢谢你来陪我。”

  裴凌咬唇,自己本想来宽慰太子的,又变成了他安抚自己。他在此处安慰来悼念东方兰的众人,宽慰冷羽,唯独忘了他自己。

  “没什么好谢我的,二公主是我的知己,我是心甘情愿,不是假意逢迎。你总是一副不悲不喜,安之若命的样子。说真的,二公主是你的至亲,你如今就算是痛哭流涕,学东方赫打砸谩骂,也没人怪你。不必这般克制。”

  东方弘烨眼神中蕴含着几分苦涩,“我是太子,做不出这样的事。”

  裴凌站起将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额头。他跪坐在蒲垫上,头轻轻依靠在裴凌温热的小腹上。

  “凌儿,我好累。”

  “殿下日夜守灵,休息一下就好。”

  “不,我感觉我不会好了。兰儿那般温柔懂事,明明是妹妹却一直照顾我,从来没像阿紫一样,让人有半点麻烦。那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为何她要遭此不测?”

  他神情凄苦,“为什么我最后一个亲人也要夺去?如今在这紫垣宫,再无至亲,这样的太子,我做着有什么意思!”

  裴凌回想起平日一袭白裙坐在她对面梨涡浅浅,带着温柔笑意的女子…

  那日她拉着自己说她是知己,要和她做妯娌…

  想起崇文阁明亮的烛光下,两个女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她柳眉一蹙,“那日二公主去请愿和亲前,曾和我说,帝后不和,她与殿下不为圣上所喜,去和亲,一是为两国和平,二是希望陛下看在她远去北漠的份上,能够善待殿下。”

  裴凌俯身,手轻轻抚摸眼前少年的脸,“二公主若是看到你为了她的死,一蹶不振,该有多难过?。”

  说着东方弘烨抬眸,眼中带着惊异的光芒。

  “都是为了这个皇位……”他自嘲般笑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为了这个皇位!母后一心赴死保我太子之位,外祖父殚精竭虑为我在朝中造势,你们以为我这么想坐这个位置吗?”

  他自暴自弃般宣泄着情绪,“偌大皇宫里,我终归是一个孤家寡人,这个皇位有这么重要么?东方赫这么想要,我让给他就是了!”

  “皇位就是这么重要!”裴凌声音提高,喝止他,“让给他?你说的好生轻巧,你是兄友弟恭,可他容得下你么?天子枕侧岂容他人酣睡,陛下让你二人同住东宫的意思你明白吗?”

  东方弘烨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时刻,她美眸含泪,几乎是嘶吼般的质问他。

  “历朝历代的太子,要么成为了九五之尊,要么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一条不归路!兰儿已经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没有这皇权,怎么替她报仇?没有这皇位,我的太子,你要怎么活下来?”

  裴凌泪眼婆娑,夹杂着哭音,呜咽道,“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谁还能护着我?”

  看到她落泪,愧疚之情席卷了东方弘烨的心,他将眼前的泪人拥入怀中,“抱歉,凌儿,是我失言了。我争,我去争,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出身高贵如他,人生十几年经历了太多苦难,受了太多委屈。太子之位捧起了他,何尝不是束缚住了他。

  东方弘烨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夹杂着沉重的伤痛,“除了你和南风,我身边再无可信之人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得到她的答案,东方弘烨脸上才露出了几分喜色,抱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东方兰不日下葬皇陵,在朝臣和东方弘烨的上奏之下,东方承乾破格许了她谥号德嘉。

  此后,裴凌被东方承乾封了司言一职,连跨两品,跟苏司言平起平坐。她也如当初承诺一般,将自己的掌言之位传给了雪儿。

  一个月后,北漠再次派使臣前来,意为索回拓拔昊,未果。

  随即北漠使臣于次日被刺杀。

  事出诡异,朝臣议论纷纷,更有人猜想是西夏的探子有意引战北漠和大曜。北漠得知使臣被刺杀,随即奇袭大曜边境,大曜防备不及,北漠来势汹汹,连破七城。

  朝中质疑声未平,大曜和北漠友国的关系就彻底被打破,西夏早已暗中与北漠联姻结盟,朝中的主战派顿时占领了先机。

  “北漠不惧战,大曜亦不惧战,北漠近年侵扰我国边境,同蛮夷之族,不必讲礼数,兵刃相见即可。”

  东方承乾即刻下令出兵反击,三皇子东方赫为主帅,大司马之子常安都,杨太尉之子杨容玉,为主将。

  东方赫率军出战北漠,裴凌居然有几分放松,这个小霸王不在,宫里的是非也少了许多。更多的还是叹息,东方兰的愿望终归还是落空了。

  北漠使臣被刺杀,着实蹊跷。奈何北漠已然出兵,大曜不得不反击。

  东方赫前脚刚走,裴凌后脚向东方紫借了皇城司的令牌,她决心查出真相。

  皇宫的地牢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这里的环境如此糟糕,拓跋皇子肯定受不了。裴凌想道。

  一个狱吏将乔装打扮的裴凌带到拓拔昊的牢房前,拓拔昊好不颓废,背对着她,依靠在墙边。

  “大人,这蛮夷可不听话了,您小心点。”狱吏满脸堆笑。

  她点头,给了狱吏些赏钱,让他退下。

  “拓跋皇子,我是裴凌。你若是有什么冤情,可以同我诉说。”裴凌开诚布公道。

  拓拔昊不为所动一般,也不理会她。

  裴凌继续道,“你可知北漠派来的使臣被刺杀,如今两国已然开战,你身为质子在此没有好处。若是不早些查明真相,恐怕你也会有危险的。”

  拓拔昊依旧是不说话。

  裴凌心一坠,上前拉着他的肩膀,拓拔昊如同一个纸偶一般倒下,双目暴突,面色紫青,口吐白沫,已然是被毒死了!

  裴凌大骇,看到地上的残羹饭菜,怎么会这么快!

  拓拔昊的身体还有余温,说明他死了没有太久,自己要快点通报给圣上。她慌忙退了出去,一旁的狱吏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刚进去吗?

  “方才到底谁来过!”裴凌呵斥道。

  “没人啊,除了您,哪有人在乎这个蛮夷。”

  裴凌内心狂跳,她匆忙离开,直奔太极殿而去。

  使臣已死,如今拓拔昊一死,两国再无转圜的余地,这必定是旁人的阴谋。

  暗夜中,一个身影突然抓住了她的后颈,随即裴凌被狠狠摔向墙壁,又重重落在地上。她顿时失去了行动的力量,她勉强抬头,只看到了那人的朝靴。

  裴凌如同幼猫一般被抓起,那蒙面人连眼睛都蒙了细细的黑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蒙面人撕去她的伪装,她如瀑的长发倾泻落下,又没了假胡须,清秀的脸写满了惊恐,那人似乎是确认了她的身份。

  脖子一凉,眼看着自己的脖子也要被扭断,裴凌嗓中勉强喊出一声,“二姐——”

  蒙面人一怔。

  一道寒光直直刺向他的手,蒙面人只得松开裴凌。冷凝玉见一击不成,伸手一招,那剑自己又飞了回来,蒙面人向后一仰,躲避那道利刃。

  她飞身过来,与那蒙面人战成一团,黑衣人赤手空拳,好似内力深厚,能徒手仅用真气制住冷凝玉的利刃。

  裴凌趁机躲远,暗中观察。那蒙面人两手好似凝结一团黑气,招招狠厉,直奔冷凝玉脆弱的命脉而去。此人一定是杀害东方兰的凶手。

  二人居然打得有来有回,冷凝玉的剑刃又被那人控住,二人同时击出一掌。击掌瞬间,以他二人为中心,迸发出强大的冲击。

  裴凌凡人之躯,被震得一个踉跄。

  蒙面人被冷凝玉更是击出了几丈远,好似受了极重的伤,冷凝玉未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寒光直逼他的心脏。蒙面人侧身制住她的剑,她顺势就是一脚,踢得那人五脏俱损。

  冷凝玉抛下配剑,赤手空拳和他过招,顿时占了上风,制住蒙面人的双手。

  蒙面人被她别住双手,动弹不得,狠狠吐出一句,“你再与我战下去,那丫头就要死了!”

  冷凝玉回头只见裴凌倒在地上,面色紫青,好似中毒了一般。

  趁她一分神,蒙面人周身真气爆发,趁机挣脱了她的束缚,飞身离开。

  冷凝玉不想再追,同样的场景她经历过一次,上一次给她留下了毕生的遗憾,她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裴凌再次一睁眼时,只见自己周身环绕着一团洁白清凉的气息,气血通畅,神志清明。冷凝玉在自己身后盘坐,不断将自身真气传入她的体内,感受到她体内余毒皆被化解,才收回手。

  “吓死我了,刚刚差点被杀掉了。还好二姐救了我。”裴凌如小猫一般抱着她的手臂,两眼含泪,呜咽道。

  冷凝玉绝美的面孔平静如不起波澜的湖水,淡淡道,“他的戒指上有毒,没能扭断你的脖子,就给你划了一道伤口。我已用真气替你解毒。”

  “怎么样?那你有没有制服那个人?”

  冷凝玉蹙眉,“没有。”

  裴凌一听这话,哭丧着脸。连冷凝玉都抓不到的人,恐怕没人能抓到了。

  “我认识这个人。”

  裴凌一惊,“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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