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唯有沉默（1 / 1）

清新的医院草坪，穿着洁白病号服的病人们都会来此休憩，逃离医院内的消毒水味。

　　风间启二此时陪着小由绮在这散着步，他不时说说笑笑，让安静的氛围不至于尴尬。

　　本该是这样祥和平静的日常，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嗨，两位，休养的怎么样。”柏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挥着手，打了声招呼，身后跟着陪同他的鸣海章。

　　“好的差不多了。”风间启二微笑着招手回应，小由绮则是躲到了他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柏叶。

　　柏叶看到这一幕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已经听鸣海说了，小由绮她还不能出院，不过我想带她去个地方，想问问她的意愿。”

　　风间启二听到他的话，就试着摸了摸身后小由绮的头，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鼓励她自己走出来。

　　小由绮两眼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这么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柏叶眉头紧锁，思考片刻，尝试着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打算去取美咲真琴留下的物品，想问问你想不想一起去。”

　　小由绮动了，如同黑洞般深邃的眼睛在听到那个名字后有了微微光采。

　　她试探着从风间启二的背后走了出来，然后拿出鸣海章给她的手写板写上：

　　〖我去〗

　　她的眼睛里浸满了悲伤，微微的湿润让眼睛泛着光，却没有眼泪落下，看得出她的忍耐。

　　柏叶闭上了眼，通过眼中的黑暗逃避了与女孩的对视，然后抚平了心中所有的情绪后才缓缓睁开眼：

　　“那我就带她离开一会儿，应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行，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俩待一会了。”

　　柏叶微笑着，看向鸣海章与风间启二，最后再看向小由绮，点了一下头，就转头准备离开。

　　小由绮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只留下风间启二与鸣海章看着二人的背影。

　　“柏叶就是那个猩红流星吧。”风间启二的语气里面只有复杂，情绪有些听不真切。

　　“嗯。”鸣海章点了点头，丝毫没意外风间能想到。

　　“太好了，萩原的仇被报了，可是，可是……”风间启二尽量撑着微笑，但显然有些撑不起来。

　　他颤抖地捂住了脸，有些不想让自己丢人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如果他这么强的话，是不是当时根本就不用我们保护啊……”

　　“……”鸣海章听到他的话，只有沉默，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缓缓说道：

　　“当时如果知道柏叶的实力，你们难道就不会向袭击的敌人迎战了吗？”

　　听到鸣海章的话，风间启二愣住了，身体也不在轻微颤抖。

　　他的手放下了，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如果是萩原的话，他还是一样会将他们护至身后。”

　　“那你呢？”鸣海章双手交叉，随意地询问着。

　　“……”风间启二保持着沉默。

　　鸣海章走到了他的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虽然我当时在跟鼠人交战，但依我对你俩的认识，也不难猜到，你们的动作肯定是一样的。”

　　“所以，不要悔恨过去，不要怀疑自己，不要让心中的正义蒙羞。”

　　鸣海章看着颔首的风间，带着对他肯定的声音，如是说道。

　　沉默良久，风间启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而且这次并不勉强：“我知道了，谢谢安慰。”

　　他抬头看向天空，澄澈的蔚蓝与明媚的光耀，扫除了心中不知从何时积存的阴霾……

　　……

　　在前往樱木银行的路上，柏叶设置了一处几分钟的经过点，标记的是他隐藏自己的那栋烂尾楼。

　　他们乘坐的是无人驾驶的自助出租车因此到达那栋废弃楼区，也并无不方便的地方。

　　柏叶下了车，等了等同行的小由绮，然后径直向他埋东西的地方走去。

　　到达目的地，看着周围被掘地三尺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哑然。

　　“还好埋得深，不然就真要被其他人挖去了。”柏叶摇了摇头，运用能力将被他深埋于地方的血色箱子从地里取了出来。

　　他身后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使用能力的小由绮，依然是那如一潭死水的样子，有种心死的处变不惊。

　　柏叶取出了存放在这里的眼球、动物皮毛与指骨，对应的能力分别是灼热激光、燃烧抵抗与视觉干扰。

　　他将未被激活的指骨畸变物递给了小由绮。

　　看着她不为所动，柏叶缓缓说道：“她特意给你留下的，你确定不收吗？”

　　指骨被小由绮拿走了，动作很麻利，像是生怕柏叶收回。

　　他右手捏成拳头，挡住嘴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下尴尬，然后接着说道：“规则是不能从二十米高处坠落，还没激活，所以不用担心。”

　　小由绮没有用手写板说话，仅仅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我们就走吧，接着前往樱木银行。”柏叶抓了抓头发，就往出租车的方向走去，而她依然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

　　在一段有些沉闷的车程后，他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个看起来非常奇怪的小银行。

　　夹杂在一处处办公大楼之间，占地却还不如它旁边的游戏中心大，而且相比起游戏中心的人满为患，它里面只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不大的门面，再加上甚至只有一个的员工，而且她此时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仿佛根本没在意刚刚进门的客人。

　　如此诡异的画面，让柏叶感觉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于是他再次上网搜索，确定了这家叫“樱木银行”的商铺整个东京就只有这处存在后，才揉了揉眉心，朝银行职员走去。

　　“打扰一下，我来取个东西。”

　　柏叶走到了员工的面前，开口说道，发现她并没有理会自己，被迫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然后就看见了面前的红发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柏叶，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仿佛在说：

　　“请问你是在找我吗？”





　　柏叶：“……”

　　看着眼前容貌秀丽的红发女子，正用着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他只得无奈地又重复了一次。

　　但是在重复的过程中，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按照这个月的规则，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需要两个人待在一起，避免两个人独处。

　　但这红发女子，身边好像并没有人，正一个人独自坐在那……

　　柏叶顿时眼神一凌，开启了看透蓝线的能力，现在的他在练习后已经掌握了自主开关这个能力的方法。

　　然后他就发现眼前的红发女人，跟鸣海章一样，线是断的，意思是她也不是指令代行者。

　　那他就更有些疑惑了，当然不止是他，身后的小由绮也发现了异状，正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银行员工。

　　发现了两人的异样，红发女子轻笑着拿出了一个布娃娃解释道：

　　“d级畸变物，能力是陪伴，让你感觉有人陪在你身边，里面隐藏的本体是填充的柳絮。”

　　柏叶认出来了，跟藤田的那个畸变物是同款的布娃娃，这下他明白了藤田为什么没有因为独处而畸变的原因。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但你这样就不怕吓跑客人吗？毕竟应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啊。”

　　听到这，红发女子顿时被一语惊醒梦中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有些恍惚地说着：

　　“怪不得这些天来的客人还没呆多久就离开了，连业务也不办了，原来是这样。”

　　柏叶：“……这家伙莫非是个天然呆。”

　　他憋了一口槽不知道该从哪吐起，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还没被开除真是不可思议。”

　　听到柏叶的话，她反而有些不乐意地皱着眉头，反驳着：“为什么我要被开除啊，有没有可能我就是这家银行的老板。”

　　“原来如此。”柏叶点了点头，没有吐槽为什么她这个老板还要干看门这种事。

　　“我来取东西的，名字美咲真琴，账号27048043947，密码001146。”

　　柏叶平静地报出了l留下的信息，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红发女子听到他的话，缓缓站起了身，然后打开了店里唯一一扇小门，带起了路。

　　走了两步就到了房间的尽头，摆放着一个鹿头的标本，红发女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走近点后，就将手搭在了鹿角上。

　　随后空间就发生了扭曲。

　　一阵恍惚之后，他们三人就到摆放着一排排金属柜的奇特空间里。

　　像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红发女子缓缓解释道：“a级畸变物，储存空间，本银行的镇店之宝。”

　　她嫣然一笑，露出了满满的自信与骄傲，甩了甩手：

　　“去吧，按账号的头六位，区域，层数，以及编号找到相应柜子，输入密码，你们就可以取里面的东西了。”

　　柏叶点了点头，就和小由绮一同向l的那个金属柜走去。

　　按照密码打开了柜子，发现了六件的畸变物，柏叶看了一下发现都没有活性，显然并没有被激活，就把畸变物都装进了包里，随后他发现了l预留的两封信。

　　一封上面写着给小由绮，一封写着给开箱人。

　　柏叶将l给小由绮的信递给她之后，自己读起来给开箱人的信，只见上面写着：

　　看来我应该是死了，恭喜你获得了我全部的遗产，这些归你了，只希望我最后托付的你，能替我好好照顾一下我捡来的那个孩子。

　　在我们指令同盟会，流传着一个共识，那就是如果不是了无牵挂的疯子，最好放弃能力，不然迟早死路一条。

　　我已经都混成分会会长了，让我自己主动放弃能力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封信大概也是我真的因为指令而死才被开启的。

　　也没其他啥遗言了，希望你能离指令远点吧，不然迟早会像我一样，在这条死亡之路上渐行渐远，不断加速直到终点。

　　柏叶很快就看完了，在听到l最后的遗言后，也不意外她会提前写这封遗嘱，但不免依然有些唏嘘。

　　他看向了身旁的小由绮，发现她也把信看完了，此时正泪眼婆娑地揉着殷红的眼睛以及不断落下的眼泪，死死地抓着信，跪坐在地上，显得可怜又无助。

　　柏叶有些动容了，却不是因为小由绮的表现，而是看到了l给她信的最后一段话：

　　不论此时你身边是不是杀害我的人，都试着去依靠他吧，不要让仇恨延续。答应我，要像野草一样，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你也要勇敢地努力活下去！

　　柏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此时因为痛哭而颤抖的小由绮，思考许久，才下定了决心说出实情。

　　他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她，缓缓说道：

　　“l想杀我，还差点害死我的妹妹，所以我杀了她。你大可以憎恨我，向我复仇，只要不牵连其他人，你随时可以来杀我。”

　　柏叶看到l的话，发现自己做不到隐瞒事实，于是干脆就说了出来，免得自己心里膈应。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小由绮听到他的话后，就硬生生双手拍着自己的脸，止住了哭泣。

　　然后她拿起了身旁的手写板，一字一句地写着：

　　〖我不恨你

　　真琴妈妈跟我说过自己可能会死，是我求着跟过去的

　　去之前跟我说过，如果她死了让我不要记恨

　　我很听她的话

　　所以能不能请你教教我

　　我该怎么活下去〗

　　她写完后，抬起了头，依然湿润着眼眶，以及坚决地看向了在一旁保持着沉默的柏叶。

　　柏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导致他有些不知所措。

　　思考良久，他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还在等他的答复，只能挠了挠头，强迫自己说出来回答：

　　“先学会如何说话吧，不然以后遇到必须说话的规则，你很难活下去。

　　我答应了她，会照顾你，接下来你就努力活着吧，不要让她失望。”

　　说完，柏叶不再去看小由绮，现在的他不会害怕任何人，任何事，但他发自内心的不想在此刻去注视着她的眼睛。

　　本不该如此，这样想着，而此刻的他唯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