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你能容忍沈夫人再嫁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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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金城扪心自问,他对沈绣婉,愧疚有之,怜惜有之,感激有之。


  可唯独差了那几分男女间的爱。


  红尘俗世,他们偏偏就差了最俗不可耐的那几分情爱。


  他这辈子有过许多女人,可最对不起的还是他的发妻沈绣婉。


  出于某种私心,他不愿看见沈绣婉流泪质问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他正要走,白元璟又唤道:“等等。”


  傅金城拧起眉头:“你今天很奇怪。”


  白元璟笑了笑:“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对你和沈夫人的婚姻感到唏嘘而已。金城,假使将来你们离婚,你能容忍沈夫人再嫁吗?”


  “那是她的自由。”傅金城不假思索,“我对她虽无男女之意,但也希望她今后过得好。她若再嫁,我绝无二话,她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为她另出一份嫁妆。”


  他说完就离开了医院。


  方副官的汽车等在道路对面。


  他打开车门,忍不住回眸看了眼医院大楼。


  铅灰色的天空还在飘落绒雪。


  傅金城看了片刻,才沉默着坐进了车里。


  ……


  沈绣婉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除了傅金城在第一天来过,傅家没有其他人前来探视。


  白元璟偶尔会在忙碌之余来查看她的身体状况,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虽然小产,但并没有影响到身子骨,吃喝也很正常,只是睡眠时长比正常人要多了几个小时。


  沈绣婉这天睡到下午才醒。


  脑袋空空的,睁开眼的时候,恍惚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瞧见白元璟坐在病房里,她支撑着坐起身,道:“让你见笑了。”


  白元璟笑了笑:“先去洗漱。知道你爱吃南方菜,特意叫人去南方菜馆打包了樱桃肉和松鼠鳜鱼,对了,还有一道极鲜美的莼菜汤。”


  “这个时节,莼菜可是十分罕见的。”沈绣婉来了兴致,“亏那些商人能想办法搜罗来。”


  白元璟特意把最好的一间病房留给了她,房里自带盥洗室,甚至还安装了带有热水的淋浴。


  沈绣婉洗漱干净,白元璟已经把菜肴摆在了靠窗的桌子上。


  菜色很漂亮。


  她尝了尝,称赞道:“师傅的手艺很地道,果然是我家乡那边的味道。还有这碗白米饭,选用的是南方香米。以前唐朝的时候,这种米曾是御用贡米,古人称其‘上风吹之,五里闻香’。”


  雪停了。


  窗外的雪光照在她的脸颊上,经过这一个星期的调养,她瘦削凹陷的脸颊似乎稍微饱满了一些,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只是和四年前白元璟初见她的时候比起来,状态仍是差了那么一点。


  况且她看起来,也太平静了。


  白元璟推了推玳瑁边的眼镜,比起她的身体,如今他更担心的反而是她的心理状况。


  现在国外已经有学者开始研究人的心理意识,早在1879年,德国莱比锡大学就建立了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将它从哲学中剥离出来成为单独的学科。


  而在中医里面,《神农本草经》曾提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认为某种情绪太过刺激并且持续太久,就会导致七情失调,使脏腑气血功能紊乱,从而导致疾病的发生。






  白元璟主张,人的内部心理精神和外部身体同样重要,精神上的疾病,有时候比身体疾病更可怕、更难治,甚至会杀人于无形。


  他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我看诊的一个病人要过生日,请了医院里不少病友和医生去他的病房参加生日派对,你也一起?”


  过生日……


  这三个字令沈绣婉吃东西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低下头,过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她不想看见别人过生日,也不想看见奶油生日蛋糕。


  白元璟替她盛了一碗汤:“过生日的是个十岁小姑娘,打小得了肺病,家里奶奶和父亲嫌她是个女孩儿,舍不得花钱替她治,她妈妈倒是果敢,三年前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走遍全国各地,上个月才求到我这里。我替她做了个手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她妈妈高兴,想着小姑娘能过十岁生日真是不容易,所以才特意订了个大蛋糕,请大家去热闹热闹。”


  男人声音温润,语气透着拉家常的平淡真切。


  沈绣婉安静地聆听,郁积在心底的对生日蛋糕的排斥,一点点烟消云散。


  她点点头。


  到了夜里,她和白元璟来到五楼,病房里挤挤挨挨全是人。


  有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有的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虽然大家身份不同,但无一例外脸上全带着真诚温暖的笑容,病房里也被布置过,“庆祝孙莹莹小朋友十岁生日快乐”的横幅高高地挂在墙上,桌子上摆着一只很大的蛋糕,规规矩矩插了十根彩色蜡烛。


  沈绣婉挤在人群里面看。


  小姑娘刚做完手术,看起来还有些虚弱,眼神却很清亮柔和。


  她对着蜡烛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许了愿望。


  随着她鼓起腮帮子吹灭蜡烛,陪在她身边的母亲像是再也忍不住,竟捂着手帕哭了起来,那哭声里面,既有这些年辛苦奔波的心酸,也有女儿能平安活过十岁的欣慰欢喜。


  “你们母女俩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旁边一位老太太情不自禁地跟着抹起眼泪,哽咽着安慰,“快别哭了!”


  因为医院里面人多,所以每个人只分到了很小一块蛋糕。


  沈绣婉也分到了一块。


  她捧着碟子,看见孙母牵着孙莹莹走到白元璟跟前,红着眼睛感恩戴德道:“白院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他们都说莹莹的病只能请洋人医生开刀,可是出国看病多贵啊,这些年我们走南闯北,身上已是没有几个钱了。没想到您妙手回春,也能给莹莹开刀治病,还只收了我们五十块大洋!白院长,我和莹莹给您磕头了!”


  她拉着小姑娘就往地上跪。


  白元璟扶住她们:“现在不兴这些,快起来!”


  越来越多的病患涌上来,要和白元璟握手。


  沈绣婉被挤到人群外面,听见几位老太太欢欢喜喜地询问白元璟有没有结婚,说是要给他做媒,白元璟招架不住连连摆手,模样既狼狈又无奈。


  小小的病房被欢声笑语填满,电灯光很温暖,像是能在黑夜里驱逐一切灾厄、疾病和苦难。


  沈绣婉身处这样的环境,情不自禁低头尝了一口蛋糕。


  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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