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准备出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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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她是引来了鬼案,导致一家人死亡,但你不要忘了,这桩鬼案的罪魁祸首不是她,厉鬼不是因她而复苏的!”


  赵福生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


  封门村的村民们听到她的话都不敢出声。


  “吴老财以非法手段强娶少女,逼死了一个无辜女子,导致厉鬼复苏,他才是罪恶制造者,你不去咒骂凶人,却反倒责怪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


  张老头儿露出倔强的神情,并不肯听她的话。


  赵福生心中的不快很快烟消云散。


  她笑了笑,没有再与他继续争辩下去。


  有些人的观念受大环境的影响,早就形成一套自我认知,不是凭借别人三言两语便能逆转想法的。


  张老头儿的情况更加复杂。


  他无法接受世间有鬼,且厉鬼无差别杀人——鬼物并不会因为对方生前与它有血亲关系便心慈手软,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好人而网开一面。


  越是认清这样的世道,就越会感到畏惧。


  而在畏惧之后,人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便唯有逃避事实。


  他们不敢去细想、深思,不敢承认世间的危险性,就想方设法的去挑找理由责怪引发灾祸的人,以此发泄内心的恐惧。


  黄岗村的吴老财有权有势,又与杀人如麻的土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样的大恶人无人敢惹;


  相较之下,吴氏人丑凶悍,又敢打丈夫,且她贪婪偷鞋,害死许家满门,自然她有大罪。


  这真是一个畸形的世道。


  赵福生冷笑了一声。


  她懒得与张老头儿这样的人多费唇舌,直接道:


  “好了,张老三,你提供了有用的线索。”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外间院子,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她敏锐的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嘈杂脚步声,似是有一群人正往这个方向疾步赶来。


  长条镇上的人来了。


  赵福生心道。


  “孔佑德应该快来了,我们快些吃了东西,等他一到,就即刻前往后头的深山寻找当年红鞋鬼案最终落葬的老坟。”


  她说完之后,本来先前倔强顶了她两句嘴的张老头儿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他一时意气上头,想起当年的往事,愧疚、后悔,对吴氏的厌恶、责怪,以及对厉鬼的恐惧全涌上心中,不知死活顶了赵福生。


  张老头儿怕赵福生秋后算账,拿捏着此事要收拾他,此时见赵福生不再提起这事儿,心中这才一松,后怕之下,他点头答应:


  “我等大人们吃完就带路,保准带过去。”


  他此时恨不能多表忠心,连忙吆喝着让老婆、儿媳们帮忙盛菜羹。


  饭菜羹只有一盆,里面连盐都没放,却馋得众人直咽口水。


  不过份量有限,只优先让镇魔司办案的三人先吃,剩了一小碗则给了赶了一天路后滴水未进的曹大宗。


  这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虽说也是镇上府衙的差役,但他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并不富裕,此时端着碗便躲到了一侧。


  这个时节的野菜有些干苦,粟米也有些碎,但夹杂着张老头儿痛不欲生又强颜欢笑的脸,赵福生还是从这一碗菜羹里吃出了美味。


  她刚一吃完,碗还没放,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馋得直吞口水的林老八等人探头往外一看,一个差役喊:


  “四爷,孔老爷来了!”


  差役、村民们俱都迎了上去,几个差役驾着一个满脚是泥的瘦干老头儿进来。


  那老者年约六十,急得嘴唇都干了皮,留着山羊须,目光在一群村民、差役身上一扫而过,接着问:


  “大人呢?镇魔司的大人们呢?在哪里?”


  “大人在屋内。”


  正端着碗舔的曹大宗急忙抹了把嘴,将碗一搁,大声的喊:


  “孔老爷,赵大人在这边,正等你来呢。”


  赵福生慢条斯理将碗一放。


  张家几个小孩如狼似虎的盯住了碗,脸上露出垂涎之色。


  她将手伸进兜中,下意识的想要摸鱼,结果只摸到了一串串起来的五枚铜钱。


  赵福生平日出门有人打理行程,身上并没有带钱的习惯。


  孔佑德进了院中,听到曹大宗的话,甩开左右大步进屋,他转头四处看了一眼,见到赵福生时,眼睛一亮,上前行了一礼:


  “大人——”


  赵福生掌控镇魔司已经数月时光,而庞知县则在今年向村镇收取税钱时,将镇魔司新换令司的消息告知了各镇的人。


  他知道万安县镇魔司如今的令司主事是个年轻的少女,但看到赵福生的刹那,依旧为赵福生的年纪感到震撼。


  她的面容还有些稚嫩,可是那双眼睛却带着与她年岁不相符的冷静。


  孔佑德与她目光只稍微一接触,便下意识的挪避。


  “你来得正好,身上有钱没有?”


  赵福生向他招了下手,问了一声。


  “钱?”


  孔佑德并没有迟疑,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


  “有钱的、有钱的,镇上已经为大人准备好了‘茶水费’,我临出镇前,也吩咐镇上的人杀猪杀鸡备办酒水,招待大人,只是这封门村地处偏僻,那钱不好带上,因此等回镇后——”


  这孔佑德也是个老油条了。


  据他以往经验,镇魔司令司敛财才是正常的事,不要钱的反倒是少数。


  像赵福生这样开门见山的要钱比摸不清这些大人的底要更好些,反正这头的钱一送出去,后续再增加税收名目,从村、镇上的百姓身上再想办法收回来就是。


  “少说废话,我只要十个钱。”


  赵福生打断了孔佑德的话,向他伸出手来。


  “十、十个?”


  孔佑德愣了一愣,他甚至失态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大人是想要十两金?”


  他说话时转头看向曹大宗,曹大宗也不知所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人想要十文钱,你有没有?”


  武少春摇了摇头,问了一声。


  他隐约明白赵福生的心意,说话时摸了摸身上,可惜也没摸出钱来。


  如果是普通差役,身上很难摸出十文,但作为长条镇的镇长,孔佑德身上还是摸出了一个钱袋子。


  但因为数目过少,他犹豫着不敢递出去:


  “大人——”






  “拿来。”


  赵福生将钱袋子接过,将袋口的绳子拉开,从里面分几次抓了一堆铜板出来,数了十文,接着冲张老头儿招手:


  “过来。”


  张老头儿不明就里,跪爬着上前。


  “将手摊开。”赵福生一个口令,张老头儿便一个动作,她将手里抓着的十文放到了他掌心上。


  “这——”


  这一幕看得众人摸不着头脑,赵福生将钱袋子收起,又往孔佑德的方向扔了回去:


  “这十文钱是买粟菜粥的,回头封门村的事情了结后,孔佑德可以找镇魔司索要这十文钱,就说是我的意思。”


  “……”


  所有人目瞪口呆,神情呆滞。


  孔佑德也傻愣愣的,不明白这是唱的哪出戏。


  镇魔司办案什么时候吃点人野菜粥还要付钱的?没让这张家取蛋炒菜就已经是大恩。


  众人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张老头儿也维持着举手的动作,身体抖个不停。


  “好了,既然人都来了,我要即刻出发,去找43年前谢景升封印鬼的老坟。”


  赵福生站起了身来:


  “郭家的鬼案已经了结,其他村民可以各自归家去,但在走前,我有一句话要提醒大家——”


  她说到这里,目光从呆若木鸡的张老头儿及其家人、曹大宗、孔佑德及林老八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等处理完红鞋鬼案的收拾善后,我会立即进山,搜寻附近山村土匪踪迹。”


  赵福生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


  “大家若是有渠道的,就提前通知,以往若有作奸犯科的,一概前事不咎,但若是得知消息了仍执迷不毁的,到时可没后悔药吃。”


  她这是提前在给林老八、张老头儿等人打招呼。


  听到她话的村民们浑身一震。


  张老头儿瞬间血液凝固,正有些不安间,赵福生低头看他,问道:


  “张老三,你年纪大,听清楚了没有?”


  “听、听清楚了。”张老头儿惴惴应了一声。


  “既然听清楚了,我们走。”


  她挥了挥手,开始点名:


  “孔佑德作为一镇之长,封门村属于你的所属范围,这一趟案子你同行。”


  曹大宗年纪老迈,昨天又长途跋涉,兼熬了一夜,赵福生留他在村里歇息养养精神,怕这老差役因为劳累过度猝死。


  村民之中,她只带了林老八及另五个年轻力壮兼胆大的,这是为了拉近村民的好感度,为后期招杂役而作准备。


  ……


  吩咐完后,突然有人问了一声:


  “郭矮子咋办?”


  说话的是一个村民。


  从郭家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搀扶着郭威,这会儿赵福生将众人的去处都安排了,唯独没提到郭家鬼案中的唯一幸存者。


  郭家如今这景况,他的父亲死后厉鬼复苏,妻儿尸骨未寒,虽说赵福生是清除了鬼祸,但这个时间谁敢再往郭家去?


  本来怔忡的张老头儿一听到‘郭矮子’三个字,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悄无声息的将赵福生给的钱死死抓紧,又想到自己与曾经出现过厉鬼的郭家比邻而居,顿时心生焦虑。


  “这——”


  赵福生皱了下眉。


  武少春倒有些同情。


  他在郭家这一桩鬼案中收服了厉鬼,而厉鬼生前身份是郭威的父亲,他感受过厉鬼的生平,曾共情过它的喜怒与爱恨,对于郭威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武少春看郭威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


  “大人,他如今孤身一人,家里又穷得厉害,饭都吃不起了——”


  武少春帮着说情。


  “是,可怜啊、可怜啊。”


  赵福生点头叹了一声。


  “村里谁有人愿意帮助他的没?”


  赵福生问了一声。


  林老八等人目光躲闪,纷纷避开她的视线,深怕与她眼神短暂接触就会被她揪出来‘扶贫’。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养不起这么一个废人。


  “如今是十二月,郭家田里也没收成,要熬到明年的时候才能撒秧种稻梁呢。”


  武少春不着痕迹的提醒。


  “看样子是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了。”赵福生见到众人都不吭声,便说了一句。


  本来就垂头丧气的郭威听到这里,不由小声啜泣,这懦弱模样看得武少春直皱眉。


  “那有人借粮给他没有?”


  赵福生再问。


  仍然没有人敢吭声。


  倒是长条镇的孔佑德听到这里,总觉得三番五次没人接这位镇魔司大人的话有点尴尬,他正想拍马屁,但不等他开口,赵福生却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警告之意。


  孔佑德也是人精,这一眼顿时将他到嘴边的话又瞪了回去。


  “既然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也没有人愿意借粮给郭威,我倒是有个方法——”


  赵福生露出笑意,俯身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郭威:


  “郭威,你家里人都出事了,如今你手里还有钱没有?”


  “没、没有了,大人,还债的还债,李、李大龅子又将余下的钱抢了去——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郭威悲从中来,哭得泣不成声。


  “这样啊。”


  赵福生摇了摇头,叹道:


  “你看你在村里人缘不太好,人家不愿意帮你,也不愿意借粮给你,我看你可怜,不如之后你随我回县中,帮着在镇魔司内做些杂务,平日一日两餐总少不了你的。”


  郭威本来以为走投无路,已经心生死意,此时听到赵福生的话,顿时生出希望,哀嚎: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活命之恩——”


  武少春的脸上也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多谢大人。”


  本来担忧郭威这个‘祸根’仍留在家中,对张家有不利影响的张老头儿一听这话,也不由松了口气。


  他心眼灵活,又吝啬贪婪,此时听到郭威要进县中,心中不由开始盘算起等他走后,要如何占有郭家的这一块住宅地。


  ……


  赵福生快刀斩乱麻般处理完这些杂事后,对张老头儿道:


  “你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准备的,半刻钟后我们即刻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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