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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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某日,晴。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华山派大院屋脊之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芒,却不怎么刺眼,毕竟秋将过去,冬将来临。

  大院周遭围墙均是用华山本地条石堆砌而成的,这些条石表面没有经过任何斧凿修饰处理,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就像老妇人的脸庞,遍布皱纹,只须看一眼,仿佛就能从上面读出沧桑。

  数以百计的条石倒成了众多年青华山子弟信手涂鸦,直抒胸臆的绝佳地方,经过积年累月,代代相传,石上写的东西数量相当的惊人,成了华山派特有的一道风景。

  为了保护这道风景,华山派特地颁布了条门规:“永世不得拆除大院围墙。”一个门派能够纵横天下,不仅要靠精妙的武功,而且还要有世代相传的文化。

  一个空有一身肌肉,没有任何内涵的门派,好像机缘巧合得了一笔财富的暴发户,又怎能登上真正的巅峰?

  石上所写的东西大多与个人心路历程有关,故而这道围墙又被世人称为“心墙”。每个到华山的人,总会在心墙之前驻足良久,细细品味,或许从上面能找到自己荒诞不经,年少轻狂的样子。

  上面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雄心壮志,豪气冲天:“三十五岁之前成为华山派第一剑客,四十五岁之前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为了早日达到目标,时刻不能松懈。能打败自己不是敌人,而是懒惰和放松!”

  “成功没有任何捷径,唯有比别人多流汗,多付出。冼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给我十年时间,华山派必定能超越洗剑山庄!”

  有的却销魂蚀骨,荡气回肠:“秋水吾妹,山中清苦,别无娱乐,想你的心,日盛一日,无法克制。空余之际,便是独坐空山幽谷,一遍遍呼喊你的名字,直至声竭力尽。秋水吾妹你可知否?”

  “霜华,昨夜又梦到了你,每次梦到你的时候,我总不愿睁开眼睛,因为我一睁开眼睛,你就会消失不见。每天我总希望夜晚早些来临,师兄弟们都取笑我是夜长梦多人,我也不在乎。唉,只有云知道,想你的夜,是慢慢的熬。”

  每一条留言上面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只是每个情节,略有不同,有的励志上进,有的柔情蜜意。每个故事上面都依附着一颗青春躁动的心。

  冰冷的石墙,正因为这些文字的存在,变得热血多情,就似情人的眼波,每读一次,心里就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有人甚至夸张的说,心墙是一帖可以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再年迈的人,只要一走近心墙,就会感觉自己年轻了数十岁,热血烧,心狂跳,壮志在胸中。

  只想仰天大笑三百声,拨出三尺青锋剑,拔地而起,刺穿苍穹,欲与天公比高下。青春是什么?就是率性而为,放荡不羁,从不屈服,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有人留言,自然有人评论,评论大多以画为主,简单易懂,一目了然。比如赞同的话,就画一个笑脸,一朵鲜花,一个竖起的大拇指,或者一两个精练文字,比如:赞,棒,挺你。

  不赞同的话,要么画一个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或者摇头,苦笑,叹息,抑或满头流汗的模样。

  甚至有人直接了当,干脆在下面画块方方正正的砖头,是不是表示实在看不下去,就扔砖头过来,有敲打敲打留言人的意思?

  留言下面花花草草越多,就表示此人的人气及文笔皆是极佳。当然在上面留言之人也不会用自己真实的姓名,多半用的是假名,例如像什么“母猪上树“,“萝卜真白”,“爱吃酸菜鱼”……等等。

  倘若留了真名实姓,评论之人往往不再去考虑他的文笔如何,而是更多去考虑与他平日的关系,哪怕写得再烂再糟,亦会违心点个赞,留几朵花,这样一来,不是没有了半点乐趣?

  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若想赢得足够的评论,就得凭借自己真才实学,所以每条留言的结尾都附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求送花,求评论,哪怕给块砖头也行。

  就怕写了东西,没有人观看,没有人评论,下面空空如也,那才是最沮丧的。付出了总想有些收获,哪怕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换来只是无关痛痒的片言只语,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大院门楼上的牌匾写着“华山剑派,威震西北”八个金色大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庄重肃穆,却和轻松活泼的心墙格格不入,显得极不谐调。

  有人提议将牌匾上的改成“少年华山,自强不息”,岂非更突出青春向上,生生不息的华山精神?

  大院约有一两百丈长宽。院中两边摆放着十八般兵器。是那十八般兵器?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枪、扒。

  数十名新入门弟子在大院的空地里站成数排,操练最基本的入门功夫。他们个个认真无比,只不过入门不久,在细节方面往往不得要领,处理得极其粗糙生硬。

  有些动作一到了他们的手里,完全走了形,变了样,宛如水蛇过河,弯弯曲曲,东倒西歪,简直令人忍俊不禁。

  就像这一招“托天护地”,正确的步骤应该是这样的:右手平平挡住胸前,提腰沉臀,左手下压护住腹部。

  而到了他们这里,却变成这样的,胸脯倒是护住了,只不过平平的手掌,变成了掌心向内,由掌成爪,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当真是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腰的确挺得似标枪一般笔直,只是他们的臀部下沉得稍有些过了,这样一来,前挺后凸,脖子伸得足有尺长,眼睛瞪得似铜铃大小,就像一只等着喂食的鹅鸭。

  左手也往下多压了半尺,护腹顿时变成了护裆。看来裆部比腹部更重要,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懂,无须任何人去指点提醒。

  在边上负责指导那位师兄见他们乱七八遭,不成章法,气得呼呼喘着粗气,铁青着脸,大声喝道:“你们把自己的胸抓那么紧做甚?人家是护胸,你们是做甚?想‘仙人摘桃’,‘老汉采葡萄’么?不,应该是金钟罩,铁布衫,盖世神功,刀枪不入,嘿嘿。”

  众弟子忙不迭松开五指。这师兄斜眼叫道:“你们屁股撅那么高做甚?是吃得太多,肚子不舒服,想急着上茅房吗?懒人尿屎多,说得就是你们,翘那么高的屁股,人家一脚下去,不跌出两三丈才怪!只怕连牙齿一个也不剩。”

  说着说着,他笑吟吟的,抬起脚作势便要往他们臀部踢去。众人哎哟一声,忙将腰缩了几分,臀部往前一收。他哈哈大笑,道:“这不就对了吗?你们全是贱骨头,不打不成器。”

  这师兄接着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试想一下,连自己腹部都被别人一剑洞穿了,裆部护得再紧,有个屁用?”

  众弟子一言不发,左手悄悄提了上来。这师兄摇头苦笑道:“我们华山派武功,每一招都似行云流水一般舒畅,飘逸无比,令人叹为观止。可是一到你们手里就变得猥琐不堪,令人浮想翩翩!”

  他一翻眼珠子,嘿嘿冷笑道:“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华山派什么时候新开办了采花大盗速成班,只会摸奶掏阴,传到江湖去,岂不贻笑大方?”

  众弟子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觉得不妥,忙把舌头一缩,不敢再笑了。这师兄大喝一声,道:“还好意思笑得出口?你们当真厚脸皮,不知羞耻,天下无敌矣。”

  他长长叹息道:“华山派招了那么多批新弟子,就数你们这一批最难带,两三个月了,你们连一招‘托天护地’都学不会,不知你们没有用心钻研,还是脑子实在太笨?”

  说着说着,不由得伸手敲了敲自己脑子,道:“你们有没有动过脑子?据说沒脑子的人,敲上去卟卟的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的脑子是石头做的,实实在在,没有一点空隙,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东西。”

  众人半信半疑,忍不住屈指敲击自己的脑门,除了卟卟的响声,哪有什么其他声音?众人垂头丧气,心道:“难道我真的笨若坚石?”这师兄跌足叫道:“都是一堆顽石,废石,只配去垒茅坑,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唉。”

  他气忿忿道:“还是我们那批人最省心,大师兄向来怠懒,只说一两遍,我们便烂熟于胸。那时大师兄多清闲啊,不是坐在树荫下乘凉喝茶,就是躲在房间里睡大觉。那像我操碎了心,却看不到半点效果?”

  众人暗自不服,心道:“怎么没效果?不是采花大盗速成班么?摸奶掏阴,名动江湖么?”这师兄拍手叫道:“我的一世英名,看来是要毁在你们手里了,我也不知怎么会碰上你们?莫非你们是我的克星?莫非你们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他不住口的冷嘲热讽,全把责任推卸到众人身上,却不知该在自身寻找不足。正确的是,制定出一套合理的培训方法,因材施教,激发他们的潜力。

  众弟子似被阉了一刀的公鸡一般,人人垂头丧气,一声不吭。脸皮薄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心道:“师兄说得一点也不错,几个月一招也学不会,实在该骂,我们真不是一般的笨。”

  他们深吸了一口气,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在这一瞬间,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别人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能做不到?我一定要做到,别整天落在他的嘴里。”

  只觉得热血全涌上头顶,胸臆之间尽是雄心壮志:“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他,到那个时候证明给他看,我们的脑子装的不是硬梆梆的石块,而是可以吸水的棉花。”

  脸皮厚的,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样子,心里漫不在乎道:“尽管骂吧,新弟子就得过这一关,熬着熬着,我们就成了老人,就可以去凶新人了。”

  想到此处,嘴角不由露出了些微笑,心道:“说得好轻巧,若是那么好学的武功,每个人岂不是都成了高手?放眼天下,真正的绝顶高手又有几个?屈指可数,寥寥无几,你在我们面前吹什么牛?还不是九流之外,半桶水摇摇晃晃?”

  这师兄意犹未尽,冲着一名新弟子招了招手,道:“那个谁,叫什么来着的?你给我站出来!”这弟子不知怎么回事,禁不住浑身发抖,战战兢兢道:“师……师……兄,我……我……老实得很,并没有做错什么事。”这师兄皱眉道:“叫你出来就出来,你罗唣什么?”

  这弟子似乎明白了几分:“他妈的,这么多人,干嘛偏偏只挑我一个?对了,一定昨晚背后多说他几句坏话,被他们告发了,这些王八蛋龟孙子一点也不仗义。”

  他斜眼看去,见得众人幸灰乐祸,更是深信不疑,惶恐不已,摆手道:“师兄,我……我……大家都有份。”这师兄不耐烦道:“一个个来,我知道大家都有份。”

  这弟子冷汗淋漓,叫道:“是,是,我……我……”这师兄笑道:“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做甚?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你紧张什么?放松点。”

  他腰身下沉,随便扎了个马步,一拍胸脯,大声叫道:“用力往这里推!推倒了我,算你有本事!”这弟子暗道:“完了,他一定是伺机报复我了。”

  面色惨白,摆着双手,连声叫道:“我……我怎么敢以下犯上?”这师兄怒道:“你这人迂腐古板得很,叫你推使推。”这弟子吞了口唾沫,定了定神,道:“万一我失手伤了师兄,师兄可别来找我的麻烦。”

  这师兄展颜一笑道:“若是被你伤了,只怪我学艺不精,与你无关。我用我的人格作担保,诸位师弟也为我做个见证。”

  众人有气无力,稀稀拉拉道:“我们听到了。”这师兄又是一拍胸脯,大声道:“来,使出你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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