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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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怪齐婶子不高兴。

  跑腿儿帮闲可不是什么好话,在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眼里,那也能算是差事?

  漫说是旁人,就是齐婶子自己,也是瞧不上这个营生的。可老儿子硬要做,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是不管用,她又能怎么办?

  齐胜那小子不像他哥那么懂事听话,从小就是个猴精,大不了当面儿说几句甜话儿胡混过去,过后就瞒着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发现了就是一个劲儿的讨饶卖乖,弄得她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最后也只能是由着他去了。

  可话是这么说,这心里到底不舒坦,总是忌讳着邻居街坊们提起。

  日子长了,一块儿邻居住着,没有不明白的。可这明面上虽说都不说,却也都觉得她小儿子是在街面儿上胡混的意思,该亲近还是亲近,毕竟是打小看着长大的,情分在那里摆着,可背地里还是难免说几句嘴。

  齐婶子是个护犊子的,她自己儿子她怎么说怎么想都行,外人可不成。

  背地里她管不着,当面儿可是不成。如今这样被小娘子当面锣对面鼓地直腾腾说出来,她这脸上就挂不住。就觉着这是小娘子心里还是瞧不上他们家,拿款儿说酸话故意这样埋汰人呢。

  既是这样一想,就连带着刚刚被救的那点子感激也便淡了不少。

  她有心不想搭理眼前人,可又碍着要求着人办事儿,只得硬邦邦又补一句:“他嘴甜腿快,就是得闲儿时帮衬着做点儿跑腿儿的事儿,不是专干这个的。”

  程木槿没注意齐婶子的话音不对。

  她一边儿拿起发绳挽发,一边心里思量:齐婶子一家只是平常人家,除了一个秀才儿子,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就是这条街上,比她家好的也有好几家,贼为何不去,却偏偏来偷她家?况且还是在州试临近之时?

  这事透着蹊跷。且,她还有一个儿子是混街面儿的。

  混街面儿的?

  程木槿蓦然顿住了手。

  她放下发绳,转头看向院子。

  惨淡的月光下,那个贼偷兀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咋的了?”

  齐婶子本正生气,一看程木槿的样子,却也是一惊,连忙问。

  木槿微微摇头,没接话。

  她径自出门,拿起一旁的那根棍子,又沿着院子缓缓转了一圈,到了门口,还停下,趴在门上听了半晌,这才又轻轻转回来。

  路过地上的那捆人时,她顿一顿,轻轻俯身试了试那人鼻息。

  虽然知道打哪个位置,可毕竟是第一次动手,她也有些不放心。

  “咋的了,是不是死了?”

  齐婶子一直紧盯着她看,看到这会儿,却是心里也转过来了,顿时一颗心又提起来,直咚咚跳到嗓子眼儿,急声问。

  她咋忘了,刚刚儿小娘子那一棍子打得都带响儿,莫不是打死了人!

  人死了!

  齐婶子眼前发黑,耳朵里轰隆隆响,浑身吓得打颤。

  “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一个轻润润的声音传进发昏的脑子,顿时让她打了个激灵。

  连忙抬头,看着月光下的人儿问:“真的,没死?”

  “嗯。”

  程木槿也是暗暗松口气。

  看见站的笔直的小娘子轻轻点头,齐婶子一口气终于舒出来。

  程木槿轻轻走回来,到了门边儿,放下棍子,进屋。

  继续绑头发。

  见人进了屋,齐婶子一颗心顿时安稳,连忙撑着身子又问:“可是还有同伙儿?”

  小娘子那样儿小心,莫不是怕外面儿还有望风的?

  程木槿摇头:“没有。”

  是她大意了,若是有,她们这会子又岂会这样安稳?这会子去看又有什么用?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齐婶子却是嘶哑着声音喃喃,又落了一脸的泪。

  程木槿看着她那副样子,就把到嘴的话又咽回去。

  算了,她今晚已经吓得不轻,自己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齐婶子此时也是再撑不住了。她本就头疼得厉害,这会子又说了这好些话,已是浑身大汗淋漓,软软倒在炕上,只顾着喘粗气。

  只是嘴里还兀自不忘了问:“槿娘子刚刚儿甚意思?为何要问我大儿?”

  这事儿她不问清楚了就是不放心。

  “没什么,您且躺着,我去找甲长。”

  程木槿却不回答齐婶子的问话,只是让她歇着。

  现时她终于把头发绑好,便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破布头团好,再次出门,塞进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嘴里,这才回来端起烛台,跟齐婶子点点头,向外离开。

  齐婶子双手反撑在炕上,勉强抬起小半个身子,喊一声:“槿娘子。”

  程木槿回过头,等了片刻,看齐婶子没动静,便轻声道:“没事,甲长家很近,我去过,很快的。”

  说罢便转身打开门插,端着烛台出去了。

  院门轻轻阖上。

  带走了那一抹烛光。

  只留下一院的安静和那个惨淡月光下一动不动的人影。

  齐婶子此时一口气完全卸下来,猛地歪倒在炕上,昏昏沉沉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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