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我执世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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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藏下了马,行者放下行李,师徒俩一前一后走到门前,先是“咚、咚、咚”地敲了三下,然后问道:“里面有人吗?”

  “吱呀”一声,门打了小半,一位拄着竹杖的老人家警惕地望向门外,见三藏面貌清奇,行者气宇轩昂,都不像是恶人,这才宽心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寺里的和尚,来我们这偏远的地方干什么呢?”

  三藏:“老施主,贫僧是从东土长安大觉寺来的,要去西天拜佛求经。天色晚了,正好路过这里,想在贵堡借住一宿,明早天不亮就走,万望行个方便!”

  老人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一把豪爽的声音传了过来:“莫伯,这时候开门,是谁来了吗?”

  叫莫伯的老人回答道:“坞主,从唐朝来了两个去西天取经的和尚,想在咱们坞堡借宿一晚,你看怎么办?”

  坞主欢喜地说:“从唐朝来的,那可是故乡的人,赶快请他们进来呀!”

  莫伯闻言,于是放心地敞开大门,将三藏师徒请进坞堡。坞主一见来的真是唐人,连忙热情地将客人请到厅屋里面,上坐献茶,命人安排斋饭,并铡草喂马。很快,坞里的人便都知道来了两位远客,纷纷跑过来凑热闹。

  饭后闲聊,三藏略带歉意地说:“还不知坞主高姓大名呢?”

  坞主不以为意地道:“我姓陈,单名一个盛字。”

  三藏闻言,起手高兴地说:“坞主,我们是本家呢!”

  孙悟空:“师傅,你姓唐,怎么会和坞主是本家呢?”

  三藏:“我俗家也姓陈,祖籍大唐颍川,后来迁徙到了洛州偃师县陈河村居住,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为大唐皇帝赐我做了御弟三藏,以唐为姓,所以才被人们称为了唐僧。”

  陈盛兴奋地说:“既然法师祖籍颍川,那咱们就是同宗了!”

  唐僧好奇地道:“颍川陈氏一直是中华望族,坞主怎么会迁徙到鞑靼国来了呢?”

  陈盛:“两汉魏晋时期,颍川陈氏确实是一流高门,可五胡一来,我们便同样成了中原遗民。后赵石虎的时候,远祖在凉州戍边,后来听说魏平帝颁布了《杀胡令》,就伙同军中同胞杀了胡人将领,率军东归邺城。只可惜还没有过河,便传来了廉台之战魏军惨败、慕容儁在龙城处决平帝的消息。追随魏平帝匡复华夏,已经没了可能,于是远祖们决定在这深山老林里筑坞自保。”

  华夏民族从不缺乏忠臣勇士,自己急于求成,反而让苦难持续了更长的时间,孙悟空闻言,不觉惭愧地低下了头。

  唐僧叹道:“追随石敏,无法匡复华夏;筑坞自保,却子孙延绵不绝。由此可见,杀戮只会种下恶果。”

  可莫伯却不敢苟同地说:“法师,魏平帝举兵反抗,虽然没能匡复华夏,但却让中原遗民重新体验到了做人的感觉。”

  唐僧沉声道:“难道胡人就不是人吗?”

  陈盛义愤地说:“把同类当作是任意宰割的牛羊,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唐僧:“胡人也不见得就没有一个好人吧?可石敏颁布《杀胡令》,那是要把胡人杀绝啊!”

  陈盛:“既然他们胡人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可以肆无忌惮地屠杀咱们炎黄子孙,那大家就各凭本事说话好了,当炎黄子孙反杀胡人的时候,他们也不要有任何的不满。这不正是你们佛家所谓的因果报应吗?”

  唐僧郑重地说:“冤冤相报,众生便只能在生死轮回之中循环往复,苦苦挣扎。佛祖降世立教,就是为了普度众生,解开这张没有止境的业网。”

  莫伯:“法师,依我看啊,这教、那教的,也没有什么区别,讲来讲去,无非就两个字——顺从。可面对异族的侵凌,我们真的顺从了,结果就只能是亡国灭种,那样的话,即便能够成佛成圣,我们又有什么脸面苟活下去呢?”

  唐僧:“人身由五蕴假合而成,施主今生是南瞻部洲人,来世说不定就成了西牛贺洲人。所以说,我执为根,生诸烦恼。”

  莫伯笑道:“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不论是生为唐人,还是胡人,我都希望这世间能多一些石敏。”

  唐僧不解地道:“为什么?”

  莫伯:“法师,这个世间充满了我执,并不会因谁无我、人、众生、寿者相,便会发生改变。在这个‘我执世界’里,顺从只能纵恶,反抗才能止暴。”

  唐僧:“佛法才能止暴,石敏反抗胡人,说到底还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并不是出于公义。”

  莫伯:“什么是公义?《杀胡令》一出,万众响应,这就是民心,这就是公义!”

  唐僧:“石敏一会儿打晋人,一会儿杀胡人,世上没有反复无常的公义,只有不断膨胀的野心。”

  莫伯毫不犹豫地道:“法师,诸行无常,所以说: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

  一番对话,孙悟空听得是既悲哀,又欣慰,悲哀的是,华夏民族相当健忘;欣慰的是,这个民族总会有一些清醒的人……

  石敏,无疑就是“反抗”的代名词。当夜,孙悟空终于解开了襄国之战时所形成的心结,上丹田中的阳神开始能感知到信仰的力量,虽然还远远比不上观音菩萨所获得的信仰之力,但无疑也是一种十分有益的补充。

  第二天早上,行者起来后,收拾好铺盖行李,便请师傅趁早出发。唐僧才刚刚穿戴好衣帽,而莫伯已经打好洗脸水,端了过来,并且早斋也已经准备好了。盛情难却,吃完早斋,师徒俩这才告别了陈盛等人,继续向西赶路。

  唐僧骑马,行者引路,师徒俩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不知不觉便到了初冬时节,但见:

  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未开梅蕊散香幽,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

  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淡云欲雪满天浮,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

  师徒俩正走着,道路前方突然一阵“呼哨”声传来,随即六个手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的强盗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山林,为首的凶神恶煞地大吼道:“和尚,别再走了!识相的话,趁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大爷就饶你俩一命,放你俩过去!”

  一见这阵仗,三藏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跌下马来。行者转身扶起三藏,不慌不忙地说:“师傅尽管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这是来‘送’衣服和盘缠给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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