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第十卷第二十七章:严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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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一家见盛于烬回来,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可他们自然也听见了先前的一声声惨叫,又瞧着盛于烬全身的鲜血,心中又不免有些害怕,余家夫妇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小鱼轻声说道:

  “盛公子,谢谢你,替我们报了大仇,让禽兽伏诛……”

  盛于烬点点头,一言不发。

  江笑书望着他,低声道:

  “我说过,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盛于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赶来之前,二人曾经就是否放过王逵这个问题做过一番讨论,江笑书说己方失了先机,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而盛于烬则坚决的表示,他不会妥协。

  江笑书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了部分人质,得到了大量情报;而盛于烬则惩戒了罪恶,两人都可算得上是求仁得仁。

  盛于烬听见江笑书的话,缓缓摇头:

  “我还是有些失望——对王逵来说,这个结局太便宜了……”

  王劲威闻言,有些战战兢兢:

  “盛公子,王逵……”

  “死了。”盛于烬说的轻描淡写,随后便一言不发走到了一旁。

  一时间,众人默然。

  盛于烬自桌上提起了王劲威的刀具袋,里面的的刀已只剩下寥寥数把,被盛于烬一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盛于烬默默走向剩余的刀具处。

  那是小红,夺命用各类刀具,在她身上开了数不清的贯穿孔,如同一道道枷锁,将她钉在了地上,就连不由自主的挣扎都会成为酷刑

  。

  他在小红身旁跪低,伸手握住小红后心的那把锋利的剔骨刀。

  火光摇曳,照在盛于烬的手上,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在某一瞬间,他的手发生了剧烈的颤抖。

  “咯——”剔骨刀被拔出,发出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一扇生锈的门合页脱落的声音,闷声且沉重。

  没有鲜血流出,盛于烬用刀刃在自己的衣袖上反复擦拭,直到那血污完全消失,才轻轻放回袋中,他的动作十分的小心翼翼,似乎怕吵醒了小红。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小红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家就这么看着盛于烬取刀,不知过了多久,小红身上的最后一把刀被取下,这把从她脚踝钉入,精准的挑断脚筋后,刺入了充满泥泞的土地。

  随后盛于烬缓缓翻过她的身子,为她取下口中的麻核,她的舌头早被咬断了,麻核取下,鲜血便悄无声息的流下。

  “盛公子,我绝不怪你们。”

  “我长了二十年,只有今天才算真的活过。”

  “此间事了,若是有空,盛公子可以来尝尝我家的梨子。”

  也许这些话是她本来想说的,可现在只剩下寂静,这个苦命的女子,大家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名,不知道她家的梨有多甜,她就已经死去。

  盛于烬从她怀内摸出了那叠银票,早已浸满了血,盛于烬盯着银票,怔怔出神。

  银票的制作工艺,是万秦钱庄最引以为傲的,银票只要发行出去,无论风吹日晒,水

  火侵蚀,只需轻轻一抖,银票便会崭新如初,便是过上几十上百年,也能在万秦钱庄兑得银子。

  想到这儿,盛于烬轻轻一抖,鲜血飞溅,银票果然哗啦啦响动起来,定睛一瞧,简直新极了,没有半点痕迹。

  原来金钱是这样的东西,无论沾染过任何肮脏与污秽,只需要稍微动动手,它便又会变成所有人都喜爱的样子,它见过再多的腌臜也好,听过再多的龌龊也罢,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关紧要。

  盛于烬开始佩服发明银票制作工艺的那个人。

  所以他觉得胃部剧烈的痉挛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呕吐。

  替小红合上眼睛后,盛于烬豁的起身,朝密林深处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烧了。”

  看着盛于烬奇怪的举动,王劲威有些楞楞的:

  “江公子,他这是?”

  “他也许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爱。”

  “这是什么意思?”

  “去把你的刀袋捡回来罢,”江笑书一笑,轻轻拍王劲威肩膀。

  于是王劲威把江笑书交给小鱼扶着,便去捡刀袋了,江笑书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忽听见小鱼在低声叫自己:

  “笑书公子。”

  “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笑书闻言四顾,眼过之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血腥气冲天,已引来不少乌鸦飞了下来啄食尸体,嘎嘎而鸣。

  被夺命点了死穴的群妓,俨然是在场所有死者中最体面的,可

  生命已逝,体面与否,又算得上什么重要的事呢?

  江笑书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问题真是难以回答……你说呢?”

  小鱼想了想,才说道:

  “盛公子做得很好。”

  “嗯?”江笑书皱眉,这个回答似乎答非所问。

  “如果有人犯了滔天大罪而没有受到惩罚,那么他将成为榜样——今天放过了王逵,以后会多出更多的张逵、赵逵、孙逵……”

  “那样就会有更多的小红、小白、小夏……惨遭枉死。”江笑书长叹一口气,随后道:

  “请你扶我过去,把小红她们的遗体烧了,让她们入土为安。”

  江鱼二人挖了个大坑,群妓的尸身便在这个大坑中火化了,火焰吞噬了她们的衣裳、头发和容颜,冲天的火光窜起,耀得人睁不开眼,小鱼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火光的顶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白色,江笑书突然觉得,在烈火的洗礼下,她们被玷污的身体、遭受的苦难、内心的痛楚,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这火焰顶端的白,便是他们灵魂的颜色,有点像雪,带着圣洁与高贵。

  火焰烧得最猛烈的时候,盛于烬从林中出来了,他的表情再度变得平静了,可苍白的脸色与额头的大汗是那样的引人注目,谁见了都知道他刚刚吐过,吐得昏天黑地。

  盛于烬摸出银票,走向火坑。

  “盛……”王劲威想拉住盛于烬,可刚说出一个字,便

  被江笑书阻止:

  “让他去。”

  走到火坑前,盛于烬呆立半晌,风吹动他的衣袂与头发,背后的众人看来,他在大火面前显得那样的苍凉。

  盛于烬伸出手,银票便哗啦啦响起来,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卷入其中。

  可盛于烬突然身子一顿,停了下来,他将银票收回,转身向外圈奔去,再回来时,已提了十余把锋利的刀剑。

  他将兵刃丢入火坑,便毅然走了回来,再也没有回头。

  “王逵也在那边,刀子比钱有用。”他只说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后便再也不说话了。

  火堆燃烧着,围着火堆的众人,江笑书目光低垂,盛于烬一言不发,王劲威满脸不忍,余家夫妇相顾叹气,小鱼捂着嘴痛哭不已。

  东郊荒地,众人同时陷入了沉寂,火焰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头顶的乌鸦不断盘旋、嘎嘎而鸣;偶尔刮过一阵恶风,好像呜咽啜泣的声音。

  好一片凄凉景象。

  良久后,火焰熄灭了,小红她们的骨灰同样映出奇异的白,很像雪。

  一抔一抔的土被推下,众人掩埋了她们,江笑书原本想给她们立一个碑,可想了想后却又放弃——她们在另一个世界,会用刀剑讨回自己的公道,在那之前,绝不该用墓碑宣告她们的死亡。

  这正是:官匪有染成下作,妓娼无依却清平。

  众人离去,最前方领路的,正是被小鱼搀扶着的江笑书。

  路过瓷堆时,小鱼

  不由得停步,看见了那条长长的血迹,那是江笑书跪行留下的。

  江笑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笑道:

  “有这么好看么?那么入迷?”

  “这痕迹很像夕阳西下时,天边泛出的颜色。”

  “这个比喻倒是不差,可是却有些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

  “是呀,”江笑书说罢朝头顶指了指:

  “我觉得更像日出。”

  小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经过了一夜的波折,天空已显现出光亮,碧蓝碧蓝的,看来会是个好天气。

  “太阳会再升起来。”

  …………

  芷江县衙,马忠国刚刚换上官袍坐下,便被一把长剑指住了咽喉。

  “饶命!饶命啊!”马忠国猝不及防,惊慌的叫起来。

  江笑书看着他屁滚尿流的滑稽像,冷声道:

  “继续求饶,会死的更快。”

  马忠国这才看清威胁自己的人是谁,他骇然道:

  “江、江笑书!”

  “我没死,你很意外?”

  “你没死?那、那王逵……”

  “你的问题似乎很多。”

  “我,我当然有问题。”马忠国见江笑书似乎没有太强的杀意,便壮起了胆子:

  “江笑书,你大胆,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用剑指着朝廷七品命官!你是要造反嘛?”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七品命官,”江笑书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重重拍在桌上。

  马忠国看清那东西的模样,立刻就像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头,软软瘫倒,结

  结巴巴的说道:

  “天,天绝令!你怎么会是?你、你只不过是一个举人而已……你、你干嘛不早说?”

  天绝令可五品以下先斩后奏,马忠国哪里还敢生出半点反抗的念头,他简直悔青了肠子,几乎快哭出来了。

  “原来在你眼里,天绝使的命才是命,一个普通的举人就无须顾虑太多,至于普通的老百姓,他们的命在你心中,更是如同草芥……你这丧尽天良的狗官!”江笑书越说越怒,手上也越来越用劲,马忠国立刻觉得咽喉剧痛,仿佛下一刻就要去见阎王。

  “马忠国!你三项大罪,证据确凿——其一,勾结江岳帮恶徒王逵,欺压良善,害得余小芷、潇湘馆小红众女屈身事贼、家破人亡,按大秦律法,该砍你的脑袋;其二,充当江岳帮芷江分舵的庇护伞,颠倒黑白、蔑视王法,但是王逵一人,你就替他批下无数非法的土地,与不同女子的婚契,更有足足二三十张之多,这亦是死罪;其三,我身为天绝使来此查案,却险些为你们所害,若非机缘巧合,便丢了性命,坑杀秦麟中人,更是株连家族的大罪,罪无可恕!”

  听着江笑书的怒骂,马忠国脸色都已白了,偏偏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只能任由江笑书细数他的罪状,听得自己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砍头,他痛哭起来,求饶道:

  “我错了,大人饶了我,下官猪狗不如,求大人原谅

  ,求大人原谅……”

  江笑书眉头一竖,一剑斩下,便削下了马忠国的一根手指,马忠国捂着断指处大声号哭起来,简直没有半分朝廷官员的斯文。

  “芷江驿站在哪里?”江笑书问道。

  “芷江,芷江没有驿站……”马忠国颤声道。

  “放你的屁!自大秦开国起,驿站便通及各县,用以传达律令,你居然敢说出没有驿站这种话!”

  “回,回大人,原本是有的,可维护驿站的银子,被我给……”

  江笑书更是怒发冲冠——普通驿站的维护,一年也不到一千两,马忠国这狗官的一双鞋都值二三百两,却连这么重要的银子都要贪污!

  江笑书抬手一个耳光,将马忠国抽翻在地:

  “你现在又多了一条重罪,贪污驿站维护的经费,亦是死罪!马忠国,你最好数数自己有几个脑袋!”

  马忠国半句话不敢说,只不住叩首,痛哭流涕:

  “大人恕罪,大人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

  江笑书拂袖:

  “哪里有驿站?”

  “下官,下官不知道。”

  “武陵郡有没有?”

  “大抵是有,哦不,有,一定有,那里的周大人为官有道,一定有的。”

  “我会写一封信到京城,说明我见到的所有情况,而你,我会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这几日芷江发生大变,你若处理得妥帖,我自会替你求情,虽不至于脱罪,至少能少受皮肉之苦……”

  “谢大人,谢大人……”

  马忠国抬头

  ,却发现江笑书早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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