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原点的荒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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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古穆拉是一个指甲盖。一个长得很秀气的指甲盖。程无忌没有涂指甲油的习惯,所以这它呈现出漂亮的乳白色。

  乳白色的指甲盖掉进了河流,溅起无数白色水花。指甲盖与水花混在一起,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又被卷进了时间的洪流。古穆拉原以为自己会唰地一声被传送至某个时代,但结果他只是在旋涡中的时流飘荡,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反复横跳。接着,他感到有什么事物进入了河流,与他一起漂流。不久后,又有东西掉进河里。

  最后掉进河里的东西带着一股极恶的诅咒。他想要避开那个不祥的玩意,但是没成功。他被那个东西撞了满怀,还染上了诅咒。他直觉地感到,那是非常非常糟糕的诅咒。本以为这诅咒会污染或撕裂他的灵魂,但它没有。或许对它来说,污秽或撕裂是太过低级的手段。它改变了时间的流向。

  他感到,时之流裹挟他与“那个玩意”,涌向了一个非常不妙的节点。而后,这个节点分裂了,他和“那个玩意”被冲至了不同的裂片。

  古穆拉被送到了一片流动的空间。空间有人影攒动,夹杂着浓烈的情感。人影们似乎在表演一幕又一幕的故事,只是看不出这些故事想表达什么、有什么逻辑。或许是悔恨,他想,他总觉得那些诡异的表演充斥着悔恨的味道。

  他试图分辨:这里究竟是过去还是未来。龟马大陆的历史,他大略是读过的,在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不曾有过这样的景象。那么,这里便是未来了。

  或许,这里是世界毁灭后,人们的残留思念。他想。

  恐龙可以生存上亿年,和自然相安无事。蟑螂的存活时间则更久些。因为他们不寻求变化。亿万年间,它们的生存形态不曾改变。

  而人类不同。智人的存在时间不过数万年,人类文明的历史更是只有数千年。然而,在数千年间,他们改变了一切。世界变得了截然不同的面貌,自我毁灭的危机也因而迫在眉睫。放任人类发展下去,灭亡是必然的命运。

  龟马大陆的人们更甚,他们仅凭思想与意愿就可以改变世界。这样的世界是极不稳固的,灭亡只在朝夕间。

  古穆拉发现,自己的躯体不存在了。他的躯体原本是个指甲盖,现在连指甲盖也没了。他以一种纯粹精神的形态,流动在空间之中。

  整个世界是一汪水。突然有什么物体浮出了“水面”,那是一匹燃烧着的马。接着马的背上出现了一个龟壳。

  “这不是……龟马大陆的太阳么?”

  接着,世间万物,花鸟树木,纷纷浮出了水面。起码,它们是一个个的孤立个体,但很快太阳挂上了云彩,树木连接了土地,整个世界联为一体。接着,古穆拉也获得了肉体,降落在花丛之中。一个完整的世界,从虚空中诞生了。这俨然是“创世纪”的景象。

  “世界毁灭后,又自我重生了吗?”

  不。与其说这是世界“重生”的景象,不如说这是世界“诞生”时的景象。这里不是世界毁灭后的未来,而是久远的过去,世界初诞时的原点。

  “世界不是诞生于混沌神与原初神的大战么?”古穆拉提出了质疑。

  随即他想到:原初神的创世传说,终究也是传说,毕竟没有人曾亲眼目睹。正如在古穆拉的世界,有人说世界源于某个巨人的大斧一挥,有人说世界源于神明的七天创造。一切都是人们的想象,一切都是人们的推断。

  “也就是说,龟马大陆的创世传说,其实是个谎言。”古穆拉明白了。

  但明白这一点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

  他来到了一个荒芜的世界,人类尚未诞生,神明不曾出现,这里的河流尚不具备时间旅行的功能。要回到他最初的时间点,或许要等上千年、万年,甚至更久。

  他被困在了时间的原点。

  基尼斯试图营救古穆拉,但他们遇到更为迫在眉睫的问题:

  原初神的信徒来杀他们了。

  原本,原初神没有信徒,只有传颂人。严格来说,天底下每个人都算是原初神的信徒,所以它不搞那套。但如今,原初神突然接了地气,明确要求人们信仰它,且只信仰它。

  十神联盟原本算是原初神的盟友,但现在也撕破了脸。原初神以压倒性的力量把各神打得满地找牙,然后让信徒们改信自己。十神的信徒多是崇拜力量之辈,所以改信过程颇为顺利。

  接下来,其他神明也遭到了围剿,原初神已下定决心要统一信仰。反抗军依仗着断命神,还可以固守在城塞,那些流落在各地的独立神明们则遭了殃,就连只有一个信徒的奇想神都遭到了追杀。依着奇想神的本性,本是想就地投降的,但原初神此时是想赶尽杀绝,投降了也落不得活命,只好负隅顽抗。

  “总之,我们现在很需要古穆拉,快把他弄回来。”基尼斯对奇想神说。

  “你可能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神明,”奇想神一脸决绝地说。“但我绝不会原谅背叛过我的人。这就是我的骨气。”

  “在这种问题上你瞎骨气什么啊!”

  无可藏身的荒原上,大批原初神的信徒们追了过来,他们高举着光之矛,执意要把奇想神刺成透心凉。

  “古穆拉你快回来都是我不好!”奇想神哭诉道。

  奇想神虽弱,却有奇妙的神通。她坚信的事情、强烈渴望的事情就会成真。果然,她刚叫出声,天下就掉下了一个古穆拉的等大抱枕。

  “话说抱枕到底有什么用啊!”基尼斯咆哮道。

  话音未落,抱枕掉到了信徒们的头顶上。然后,它炸了。

  爆炸的抱枕并没有发出冲击波,但创造出巨大的声响和五颜六色的幻觉。信徒们顿时被吓坏了,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濒死体验,手里的光之矛也掉了。奇想神等人趁机得以逃生。

  “他用他的牺牲换取了我们的逃生,这样我就可以稍微原谅他了。”奇想神边跑边说。

  确切地说,奇想神没有跑,是王言背着她跑。

  “既然原谅了,是不是能把他召回来了?”基尼斯边跑边问。

  “不行,我还没原谅他到那个份上。”奇想神说。“自爆可以,回来不行。话说,王言,你是不是跑得有点慢?马车都比你快,而且没你这么颠簸。”

  “人类不是交通工具好吗?而且你一个神仙不能自己飘吗?”基尼斯边跑边骂。

  “好想有个交通工具哦……”奇想神抱怨道。

  而后,一辆马车出现了。那是一辆富丽堂皇、一看就很舒适的马车。奇想神从王言的背上瞬间转移到了马车的座位行。

  美中不足的是,马车有了,却没有马。

  幸运的是,虽然没有马,马车还是在向前行走。

  因为虽然没有马,但还是有其他动力源拉着它——

  ——王言。

  “说话王言,你是不是比刚才更慢了?”奇想神抱怨道。“虽然确实不怎么颠簸了。”

  “交通工具……又不是只有马车……”王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比如说?”

  “开个车不行?”

  接下来,奇想神从王言的脑海中读取了汽车的模样。

  而后,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陡然出现在大地上,飞速驰骋。王言坐到了司机位,基尼斯在副驾驶位,而奇想神则半依着宽阔的后座上,手里的高脚杯中装着一闻就是高级货的红酒。

  奇想神优雅地抿了一口酒。但她优雅了不过1秒钟,满天的光之矛就砸了下来。王言急打方向盘,奇想神的杯中酒洒了基尼斯一脸。

  “你能不能在车顶上想象个加特林机枪之类的东西,方便我们反击?”王言问。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爱好享乐的和平主义者。”奇想神说。“享乐的东西我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来,武器则很难。”

  “……你的想象力真是难堪大用呢。”基尼斯擦着脸说道。

  光之矛铺天盖地,劈中车子只是时间问题。

  “你会开车吗?基尼斯?”王言问。

  “我今天头一次见这玩意。”基尼斯说。

  “噢。圆的那个是方向盘,负责转向。脚下那两个一个是刹车,一个油车,你自己试下就知道谁是谁了。交规什么不用背,反正没人罚你分。”王言打开了天窗,然后从驾驶座跨到了后座。“这辆车就交给你了。”

  “‘万花之印刻’,心火乱流!”王言从天窗探出头,射出无数心火焰弹。一些焰弹击灭了光之矛,一些焰弹射穿了信徒。心火只是幻象,无法对信徒造成实际杀伤,却可以令他们暂时失去使用神通的能力。

  汽车一个颠簸,王言一屁股跌回车里。

  “基尼斯,快去!”他喊道。

  基尼斯一脸懵懂地坐到了驾驶位,一通胡乱驾驶。好在他们驰骋在荒野,没什么障碍物,基尼斯一路画龙并未让他们遭遇事故,反而阴差阳错地避开了多发光之矛。

  “怎么好像比刚才更颠簸了?”奇想神抱怨道。

  “现在别跟我说话!”王言专心地施着法。

  王言将心火燃作焰墙,堵在了追兵之前。光之矛无法穿透焰墙,跑焰墙的追兵们也失去了投掷光之矛的神通。他们似乎暂时安全了。

  “王言!”基尼斯喊道。

  “怎么了?”王言仍望着后方的信徒们,没有回头。

  “哪个键是‘跳’?”基尼斯问。

  王言回头,然后看见一道十米多宽的沟壑横在车的前进方向上。

  他们车速太快,已不及刹车。沟壑之下,是看不到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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