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消息(1 / 1)

加入书签


  听到这话,再望向眼前这个只有三十六岁年纪的道姑,小雨彻底无话可说

  ——她过去、现在以及将来要做的事,区区三千余两银子,确实只是九牛一毛。

  然而不管这个道姑多么缺钱,江浊浪的这叠银票,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地白给。

  所以等南宫珏和小雨都不说话了,道姑也准备进入正题了。

  她一口喝空杯子里的茶,随即用她那一褐一绿的瞳孔打量着江浊浪,似笑非笑地说道:“以【中条一刀流】的星野千泉、酒井一真等高手为首,算上【中条一刀流】的门下弟子和在沿海临时招募来的倭寇,此番从东瀛的高手,合计有七十三人,眼下就盘踞在黄河北面十余里外的【落泉崖】附近。

  这当中还包括昔日江户一役败在公子手下的东瀛四大高手之一、【甲贺忍术】的城田隐川。

  而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除了是要找公子一雪前耻,当然也觊觎你身上那半部【反掌录】。嗯……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公子应该已经和他们打过照面了?”

  她这番话显然有些突兀,听得南宫珏和小雨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江浊浪则是面色如常,似乎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点头回答道:“正是……”

  道姑也点了点头,笑道:“倭寇生性狡诈,来中原腹地行事,难免更加谨慎,要先做点试探。而这点试探,自是难不倒公子和你的这两位同伴。”

  接着,她又说道:“南洋暹罗一国,前任王室高手【幽焰双刃】蒙昭卡尼,率麾下五名高手扮作商贾模样偷偷潜入中原,此刻想必也已经埋伏在了黄河北岸。

  值得一提的是,他手下的五名高手之中,有两人是精通巫蛊之术的秘法高手,擅长杀人于无形之中。

  至于他们一行六人的目的,则是单纯地要取公子性命,以报昔日公子于幕后通过送粮设局,引大军入境逼暹罗旧皇退位、辅佐六皇子登基的大仇……”

  话到此处,正好店家捧着托盘过来,将道姑方才点的几道菜悉数摆到桌上。

  道姑也不客气,取筷去夹那盘软烧的黄河大鲤鱼,口中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来自高丽的一路人马,合计八人,皆是国中高手。当中包括太白山一脉的【雪山神掌】崔承灿、神山派的【烈日之剑】金在旭等等,如今应当是与东瀛高手一路,在他们的附近落脚。

  话说他们一行八人,倒不是因为公子昔日曾挑起高丽一国的内乱而报复,相反,乃是受昔日内乱得利一方的高丽皇室所托,来向公子索取那半部【席卷天下,易如反掌】的【反掌录】,以求纵横权谋之术。”

  说到这里,道姑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笑道:“要说以上三路人马,或多或少都与公子有过一些恩怨,倒也罢了,可这第四路人马,却与公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乃是来自南疆大越一国的【夜神殿】。此番虽然只来了两人,但其中一人却是【夜神殿】的首席大祭师,修为深不可测,另一人则是教中的长老之首。

  至于这两人寻访公子的用意,包括如今他们身在何处,嘿嘿……我也不太确定。似乎比起那半部【反掌录】,他们更多的则是对公子本人更感兴趣。”

  说着,那道姑再也按捺不住,将早已夹起的一块鱼腹肉塞进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趁着对方吃菜的这会儿工夫,南宫珏终于弄明白这道姑方才说了些什么

  ——不止是先前曾遇到的三名东瀛【中条一刀流】的高手,眼下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来自东瀛、暹罗、高丽和南疆的四路异国高手?

  这道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南宫珏不禁脱口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虽然他们从刚刚结束的天香阁武林大会全身而退,对参会的武林各派而言,不难猜出这位江三公子接下来是要渡过黄河继续北上。可是对于这些身在异国高手而言,又怎会恰巧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齐聚于此要取江浊浪的性命和他身上的【反掌录】?

  与此同时,小雨也向那道姑冷冷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对于南宫珏和小雨分别提出的问题,道姑微微一笑,只用一句话就同时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因为你们的行踪,是我卖给他们的。”

  不等他们做出回应,道姑已逐一解释道:“【中条一刀流】的星野千泉,为了要买这个消息,前后总共付了我三万两白银。

  事后,与他们同来的【甲贺忍术】的城田隐川放心不下,又私下付了我一万两,单独再买了一次消息,确认【中条一刀流】的人没有欺瞒于他。

  暹罗的蒙昭卡尼出身皇室,最不缺的就是钱。同样一个消息,我卖了他六万两白银,还额外要了他一条宝石项链,少说值千两银子。

  至于高丽那帮穷鬼,八个人拼拼凑凑,最后也只凑了一万三千两的银票。再加上他们身上零零星星的首饰和丹药,勉强值个五六百两,算是便宜卖给他们了。

  至于南疆【夜神殿】的两个家伙,我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咬死了卖了他们八万两白银,外加他们身上的两块祖母绿,大概能值五千两。

  所以关于你们行踪的这一个消息,我从他们身上总共赚了二十多万两!”

  听到这番话,南宫珏已经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了

  ——四国高手之所以齐聚于此,竟是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道姑卖给他们的消息?

  而且,她还敢厚着脸皮出现在这里,当面说给大家听?

  这道姑究竟是什么来头?

  南宫珏惊怒之下,差点就准备动手,终于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他只能望向一旁的小雨。

  只见小雨脸上也有惊怒,但盯着这道姑的眼神之中,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一种辨别

  ——她似乎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但一时又不敢确认?

  南宫珏再望向同桌的江浊浪。

  江浊浪依然平静不动声色,只是恭声说道:“多谢先生指点……”

  那道姑手中竹筷不停,又夹了一大块鱼籽,边吃边说道:“另外再送公子一个消息。慕沉云虽已在回京的路上,但他此番带来的镇府司一行,依然在追捕你们,如今已经兵分两路。

  其中一路,由【铁面人屠】董旭率领,包括镇府司的二十一名高手和数十名洛阳城里的公差,眼下正沿着黄河南岸的渡口一处一处排查。再有一两个时辰,应当便会找到此间。

  而另一路,则是【借刀杀人】郭安之孤身一人,昨夜便已渡过黄河北上,前往临汾之西,以镇抚司的名义调动胡总兵麾下驻军,协助追捕公子一行。嗯……以临汾近年来五万驻军的额定编制,他能调动的兵力,最多能有一万五至两万人。”

  最后,道姑向江浊浪微微一笑,总结说道:“所以公子接下来要对付的,是东瀛、暹罗、高丽、南疆、镇抚司和临汾的驻军,可以说是六路人马。”

  南宫珏听到这里,当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竟顾不得眼前这道姑究竟是何用意。

  四路来自异国的高手再如何厉害,到底还是江湖上的纷争。可是再加上镇抚司和官府的追杀,还有一两万驻军的围捕,如此局面,岂非死路一条?

  就凭己方四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应付这六路人马?

  更何况,这四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四五岁年纪、全然不会武功的小女孩,和一个重伤不治、奄奄一息的废人?

  南宫珏下意识地就向那道姑问道:“这要如何应对?”

  那道姑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反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她随即笑道:“我只是一个卖消息的生意人,也只做卖消息的生意。其它的事,通通与我无关。”

  南宫珏愕然半晌,还要再问,江浊浪已开口说道:“仅仅是在下行踪这一个消息,先生便卖了……二十多万两白银……而这六路人马的消息,却只要了在下三千余两……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只怕在下偿还不起……”

  谁知那道姑连连摇手,说道:“别别别!生意就是生意,休要讲什么人情!我便宜卖你消息,是因为你请我吃饭,大家谁也不欠谁,免得日后扯不清楚。”

  江浊浪却不松口,缓缓说道:“世上想请先生吃饭的人……若是排队,恐怕得排到一百年后……所以今日能请先生吃饭,乃是在下的荣幸……并不能成为……便宜卖给在下消息的理由……”

  那道姑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皱眉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她立刻又笑道:“莫非公子是想加钱补偿?”

  但江浊浪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直视对方那一褐一绿的双瞳,正色说道:“先生之所以肯将消息……便宜卖给在下,是因为……除了‘生意’二字,先生心中……还有‘侠义’二字……”

  这话一出,道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整个人僵直当场,就连手里探出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江浊浪没有再说话。

  小雨和南宫珏也没有说话。

  渐渐地,甚至连开欣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由地停下筷子,疑惑地望向他们三人。

  终于,道姑再次开口,淡淡说道:“胡说八道。”

  然后她已放下手里的筷子

  ——桌上的软烧黄河大鲤鱼、鲜辣鱼汤和红焖鱼籽,如今只是动了几筷子,但她显然已经不打算再吃。

  她取过身旁插着雨伞的旧木箱,在里面翻找起来,既没有再说话,脸上也不见丝毫喜怒。

  随后,她从木箱中找出了一支快要写秃的毛笔,笔尖的毫毛都有不少往外横伸。

  看到道姑手里的这支毛笔,江浊浪当场脸色大变

  ——这一路行来,哪怕是面对生死关头,南宫珏也从没见过自己这位雇主脸上有过如此惊恐的神色!

  只见江浊浪身子一晃,下意识地就要挡在一旁开欣的前面,可惜却已无能为力,只是惹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只能沉声问道:“先生……咳咳……这是何意?”

  话音落处,那道姑脸上已重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抬眼望向同桌的小雨,不徐不疾地笑道:“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要兑现方才的承诺——只要这位姑娘不挡我的财路,便免费送她一句话。”

  伴随着她这一望,小雨的脸色也立刻凝重起来,同样盯着对方的那支毛笔,似乎正在面对一种未知的恐惧。

  但南宫珏浑然没有感觉到丝毫异常,和开欣一样一脸茫然。

  这是因为,那道姑的目标仅仅只是江浊浪和小雨?

  看到几人这副样子,那道姑突然一笑,挽起一旁木箱,起身笑道:“罢了罢了,我去那边写便是。”

  说着,她不再理会同桌众人,重新背起那个旧木箱,独自持笔去了饭店的柜台处。

  柜台上有纸有墨,显然是店家平日里记菜、记账用的。

  那道姑便用自己的笔饱沾浓墨,在一张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

  随后,她收起毛笔,也不和江浊浪一行人打招呼,转身走出饭店,兀自扬长而去。

  店外,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小,终于不复再闻。

  江浊浪和小雨这才松下一口大气。

  但南宫珏还是没太明白,不知道他们是在害怕什么。

  眼见江浊浪和小雨都坐着不动,他只能起身前去柜台,取道姑留下的那张纸。

  纸上墨迹未干,只写了一句话。

  但南宫珏却看得一头雾水,只好取回这张纸,放到饭桌上。

  只见纸张上写道:

  “西江月外(下)无敌手。”

  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珏不懂,开口询问。

  江浊浪略一沉吟,解释说道:“意思是说……她本来是想写……‘西江月下无敌手’……但写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划掉了这个‘下’字,改成‘外’……”

  顿了一顿,他补充道:“也就是说……不在【西江月】下……”

  不在【西江月】下?

  谁不在【西江月】下?

  难道那道姑是在说她自己?

  南宫珏立刻想起,这是那道姑要免费送给小雨的一句话。

  所以……这句话是给小雨的评价?

  对此,小雨似乎并不太在意这句话本身,只是疑惑地向江浊浪,问道:“他……她是个女子?”

  江浊浪缓缓点头,叹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即是先生……女子,又何尝不能是‘先生’……”

  小雨不再多言

  ——她的眼神里除了惊讶和兴奋,还隐隐有一丝后怕……

  显然,小雨已经确认了方才那道姑的身份。

  南宫珏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问道:“她究竟是谁?”

  只见江浊浪将目光重新投向纸上这句话,苦笑道:“当今世上……除了【西江月】的作者……还有谁能给出这一句评价……”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