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垂死赴鸿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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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化身为“林嫣如”的【幽虚地藏】平九霄一死,这间荒弃的客栈大堂中,如今除了满地尸体,就没剩几个活人了。

  死里逃生的总共有八个人,分别是:

  黄山派龙老仙尊的关门弟子清泠子,被对方从短剑上传来的劲力震成了内伤;

  武林盟主岳青山的得意门生凤鸣霄,被自己的凤羽洞穿了左肩,右肩也被对方一掌拍碎;

  【河洛大侠】何不平,被对方的掌力震出屋外,至今昏迷未醒;

  白马寺【佛杖】传人凡因大师,由于被对方强行散去【虎衣明王金身】,以至内息紊乱,动弹不得;

  人称【洛阳小孟尝】的孟朋飞,全程躲在桌子底下,一直不曾出手,居然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也并未受伤;

  自称【花醉三千门客,剑寒十三使司】的南宫珏,被对方临死前发出的真力震晕过去;

  来历不明的小雨,左边小腿被对方五指插入,血流如注,整个人也被对方奋力一摔,震成了内伤;

  最后自然便是江浊浪,他今日虽然并未受伤,但原本就已经是个垂死之人,最多只剩十天半月的性命。

  而今【鬼帝】一死,今日这场纷争本该就此落幕,谁知转眼间再起变故

  ——小雨突然扣住了孟朋飞的咽喉要害,凤鸣霄也立刻制住江浊浪,双双冷眼相对。

  看到眼前这一幕变故,那白马寺的凡因大师不禁问道:“阿弥陀佛……两位这是何意?”

  小雨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映衬着她满是鲜血的面容,形貌极是慎人。

  而这边的凤鸣霄已冷冷说道:“大师莫非还不明白?看来这位姑娘,是不想让我们带江三公子前去洛阳了。”

  说着,他的目光已落向小雨插在地上的半截断剑,问道:“白云剑?敢问姑娘与白云剑派的夏宜归夏掌门如何称呼?”

  小雨还是不答,扣住孟朋飞咽喉的手却微微一紧,顿时痛得他哇哇大叫。

  凤鸣霄却不动声色,淡淡说道:“姑娘要是以为能用这位孟大侠的性命要挟我等,恐怕却是押错了注。”

  他话虽如此,一旁身受重伤的清泠子却已努力站起,捡起自己的一柄短剑,寒着脸堵住客栈大门。

  小雨这才终于开口,轻声反问道:“是么?”

  说着,她突然伸手,将孟朋飞的一只右耳硬生生撕了下来,丢到凤鸣霄面前。

  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在场众人都是心胆一寒

  ——好狠的女子!

  孟朋飞巨震之下,过了半晌才感觉到疼痛,顿时破口大骂道:“姓凤的小子……你……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岳青山的面子上,就凭你……也配使唤老子?要是……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去找岳青山评理,绝不会放过你这小子……”

  说罢,他又骂扯去自己耳朵的小雨,却听小雨笑道:“再骂,连你另一只耳朵也没了!”

  孟朋飞心中顿时一惊,再不敢多说一句。

  小雨已重新望向对面的凤鸣霄,冷冷说道:“一换一。”

  凤鸣霄沉吟不答,一旁的凡因大师已缓缓说道:“善哉善哉……这位孟施主乐善好施,在庐州府颇有侠名,还请女施主高抬贵手,莫要逼贫僧再开杀戒。”

  小雨却不以为然,说道:“那就要看是你的【大圆满慧音济世】先震死我,还是我先杀掉这位孟大侠了。”

  顿了一顿,她又朝凡因大师嫣然一笑,说道:“只是以大师如今的伤势,怕是使不出贵寺的神通了。”

  凡因大师顿时语塞,再不作声。

  如此一来,双方就算是谈崩了,场面也随之陷入僵局。

  谁知被凤鸣霄扣住咽喉的江浊浪却突然开口,说道:“且慢……”

  然后他望向对面的小雨,问道:“开欣……如今在哪?”

  小雨笑道:“今日来此之前,我当然已经把她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江浊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

  因为他已经猜到小雨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

  话说在湖州城外分道扬镳的小雨和开欣,显然是先一步抵达了庐州,也去了孟朋飞的【如云客栈】。

  然而自己的这位朋友,却早已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了凤鸣霄一行人,只等自己前来自投罗网。

  对此,以小雨的心思,自然看出了端倪,所以并未带着开欣前去投靠,又或者至少没有完全信任这位【庐州小孟尝】。

  一直到今日,孟朋飞因为南宫珏的购书之举,带着凤鸣霄等人一路追寻至此。小雨听到消息,于是也在暗中跟随,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这一切。

  所以既然已经知道开欣安然无恙,这当中的细节,江浊浪就不必细问了。

  随后他长叹一声,向小雨说道:“不必……替在下费心……我跟他们去洛阳便是……”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小雨也不解地问道:“你确定?”

  江浊浪再次点头,说道:“这位南宫少侠……劳烦姑娘……一并带走。待到……安顿好开欣之后……她身上的银票,你们二人……自行结算清楚便是……”

  小雨默默无语,只是好奇地盯着自己这位雇主,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十日之后的这场所谓的武林大会,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就算不是要取江浊浪性命,也是觊觎他身上那什么【反掌录】。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还要去送死?

  却听凡因大师突然说道:“阿弥陀佛……若是贫僧没有听错,江施主这是自愿跟随我等,前往洛阳?”

  江浊浪苦笑道:“诸位盛情难却……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谁知凡因大师已沉声说道:“即是如此,贫僧反倒要把话说在前头——江施主可知,此去洛阳这千余里路途,合我等一行四人之力,只怕未必能够护你周全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凤鸣霄更是脱口问道:“大师这话何意?”

  只听凡因大师说道:“此番我等前来庐州,原以为有凤少侠、清泠子道友和何大侠三位高手随行,再加上贫僧这点微末道行,定然能够护得江施主周全,将他平安送至洛阳。然则以今日之事观之,只怕是我等过于托大了……”

  说到这里,他缓缓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况且我等四人如今皆已受伤,往后这一路上若是遇到什么凶险,纵是我等拼上性命,恐怕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还请江施主三思而定。”

  听到这话,江浊浪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凤鸣霄已厉声喝道:“大师莫不是被那【鬼帝】给吓糊涂了?此去洛阳,沿途能有什么凶险?况且此番前来迎接江三公子赴会,乃是家师岳盟主的号令,如今既已接到了他,在下只需修书一封,莫说家师座下的一众师兄弟,中原两京十三使司的武林同道,包括大师的白马寺在内,随时都能前来接应、沿途护送,又有什么凶险可言?”

  凡因大师却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眼下既是江施主自愿随我等同行,贫僧自然不能欺瞒于他。”

  说罢,他不再理会凤鸣霄,转向江浊浪说道:“不瞒江施主,单是贫僧所知,此去洛阳这千里路途,其间至少已有四路人马,皆要取你性命。”

  江浊浪却面色如常,说道:“请大师指教……”

  凡因大师便一一说道:“这第一路人马,乃是江湖上一位有名的好汉,人称【铁胆王刀】的王刀王施主。

  据说这位王施主早年曾受过【夺情公子】谢王孙的救命之恩,如今听说谢王孙命丧江施主之手,早已在道上放出了话,要亲手砍下江施主的人头,替那位已故的谢王孙报仇。”

  江浊浪微微摇头,说道:“【铁胆王刀】?在下……孤陋寡闻……倒是第一次听说……”

  凡因大师接着说道:“第二路人马,却是江施主早年结下的恩怨了,说来还是我白马寺的佛门同道。”

  江浊浪顿时明白,苦笑道:“原来是五台山……大孚灵鹫寺的……各位大师……”

  凡因大师叹道:“江施主当年一人一剑,将大孚灵鹫寺的山门整整堵了三个月,逼得微韵住持不得不交出已经落发为僧的【摘心魔】,由此结下梁子。只因大孚灵鹫寺心知自己理亏,又忌惮朝中的少保大人,终究敢怒不敢言。

  直到如今听闻江施主重现江湖,尊师少保大人也因获罪被朝廷满门抄斩,大孚灵鹫寺自然是首当其冲。据说威震江湖的【灵鹫三镜】,早已一同下山,誓要除魔卫道,诛杀江施主这位在逃的朝廷钦犯。”

  话到此处,对面的小雨已插嘴说道:“只剩【灵鹫双镜】了。当中那个法号【镜罚】的,已经被我杀掉了。”

  凡因大师微微一愣,只能叹道:“善哉善哉……”

  他随即又向江浊浪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三路人马,同样也是江施主的老熟人。虽然只由孤身一人,却因一手令人防不胜防的毒功,数次掀起翻天覆地的动静。甚至我等此番前来庐州,此人也在暗中尾随,还曾现身示威。”

  听到这话,江浊浪的脸色立刻变了,甚至泛起一丝罕见的杀意,沉声问道:“【百毒神君】……这魔头……尚在人世?”

  凡因大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位【百毒神君】身为昔日【通天妖君】的首席大弟子,与江施主之间的血海深仇,自是天下皆知。

  若说三年前江施主与【通天妖君】在太行山中同归于尽、双双毙命,对这位【百毒神君】而言,这段仇怨也算是已经了结。可眼下江施主却分明还活着。”

  江浊浪沉默不言,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只听凡因大师又说道:“若说以上三路人马,我等四人若未受伤,倒还能够勉力应付。但这最后一路人马,却是一位与今日这位【鬼帝】齐名的前辈高人。

  话说早在今日之前,我等还信心十足,自诩能够庇护江施主周全。但以今日这位平宗主的实力来做参照,之后若是当真碰上这位【西江月】上有名的前辈,哪怕我等完好无损,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江浊浪依然不答,似乎还在想那【通天妖君】的首席大弟子【百毒神君】一事。

  凡因大师只好自顾自地说道:“话说有着【万乐老人】之称的雷轻狂雷老前辈,数月之前已从西域来了中原,据说原本是想前往东海的【蓬莱天宫】,向冷玄霜冷宫主讨教【天宫仙音】的绝技。

  不料这位万乐老人派往【蓬莱天宫】恭送拜贴的一名女弟子,却在不久前命丧于湖州城外。而行凶之人,居然是早已过世多年、有着【剑鸣琴音】之称的江施主。如此一来,这位万乐老人自然不必舍近求远,当即改变行程,要来向江施主切磋音律了。”

  说罢,凡因大师便最后总结道:“所以此去洛阳,仅是贫僧所知,便有以上种种凶险。江施主是否还要与我等同行,烦请三思。”

  但是江浊浪却没有再理他,而是淡淡问道:“没猜错的话……诸位此番前来庐州……应当是由……这位凤公子做主了?”

  凤鸣霄不禁双眉一扬,右手继续扣紧江浊浪的咽喉要害,缓缓回答道:“既然江三公子愿意赏脸一行,我等自是欢迎至极。要是江三公子没其他事的话,这便可以动身出发了。”

  江浊浪微微一笑,向对面的小雨说道:“开欣……便拜托姑娘了……”

  小雨默然半晌,随即展颜一笑,应允道:“好!”

  然后她指间猛一发力,“咔嚓”一声扭断了孟朋飞的脖子,当场便令这位【庐州小孟尝】气绝身亡。

  看到她这一举动,在场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江浊浪既已答应了同去洛阳,这女子为何还要杀掉手里的人质?

  就连江浊浪也微微一惊,问道:“这……又是何苦?”

  小雨随手推开孟朋飞的尸体,笑道:“这个人不但把你卖了,还几次三番想要抓我和开欣。像他这么仗义的朋友,我可交不起。”

  江浊浪不禁长叹一声,苦笑道:“在下昔日……自命不凡……所谓的朋友,最多也不过三两个……如今此人一死,在这世上……我也便再没有什么朋友了……”

  小雨不再理他,拖着受伤的左腿努力站起,先从地上拔出她的半截长剑,反手收回剑鞘,又扶起墙边昏迷不醒的南宫珏,像扛麻袋一样将他扛在了自己肩头。

  然后她瘸着一条左腿,就这么一步一步向客栈外缓缓走去,再不多看在场众人一眼。

  而挡在客栈门口的清泠子,眼见小雨终于还是取了孟朋飞性命,惊怒之下,眼神中已是杀气四溢,不由地握紧手中短剑。

  可是伴随着小雨的缓步逼近,她心底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竟让她不敢出手

  ——因为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已经身受重伤,还瘸着一条腿,甚至肩头正扛着一个成年男子。但只要动起手来,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没有原因。

  这仅仅只是同为女子的清泠子,突然生出的一种莫名的直觉。

  终于,待到小雨一路来到她面前,这位黄山派龙老仙尊的高徒,也只能侧身避让,眼睁睁地看着小雨走出客栈,渐渐消失在了旷野之中。

  而客栈大堂里,江浊浪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敢问诸位朋友……此去洛阳……倘若当真遇到凶险,不知各位……又将如何处置在下?”

  那位【河洛大侠】何不平至今仍在客栈外昏迷未醒,自然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而黄山派的清泠子一向沉默寡言,始终不曾说话,这回也同样没有回答。

  凤鸣霄则是沉吟半晌,说道:“江三公子不必担心,此番【天香阁】武林大会,乃是由家师岳盟主、白马寺苦海大师和黄山派龙老仙尊联名召开,天下英雄皆已收到传令。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当中就算有人与江三公子有些恩怨,也要等到这场大会结束之后了。”

  说罢,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一回答有些敷衍,随即笑道:“倘若当真有人不识时务,前来寻衅滋事,在下虽然不才,也有几分化险为夷的本事,定能护送江三公子平安抵达洛阳。”

  最后是那位白马寺凡因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回答说道:“贫僧有言在先,只要一息尚存,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江施主出事。”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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