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片浇锅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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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牙的时候牙龈会很痒,不要咬硬的东西,如果不舒服就咬药包。”朱襄道,“我每天给你换新药包。”

嬴小政蔫哒哒地点头。

他看着铜镜中豁牙的自己,默默将嘴闭紧。

换完牙前,他都不想说话了。

看着嬴小政这模样,朱襄又想笑了。

自家外甥从小就重脸面,豁牙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不能老笑话他。

“政儿,舅父和你说过,换牙代表你长大了,就像是猛兽换掉咬不动骨头的乳牙,换上了一口漂亮威猛的獠牙一样。”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这是一件大喜事,不需要隐藏和害羞。如果谁笑话你,你就很惊讶地问他,难道他没换过牙,还是一口婴幼儿的乳牙吗?”

朱襄做出了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哎呀,居然你还是乳牙,连牙都没换吗?”

嬴小政“扑哧”笑出声。

他捂着嘴使劲点头:“记住了。”

朱襄笑道:“以后你还会变声,就是喉咙发育,声音从小孩子的声音变得和你舅父一样威严……”

嬴小政打断朱襄道:“舅父,你的声音一点都不威严。”

朱襄压低声音道:“这样?”

嬴小政再次捂着嘴笑着点头:“威严。”

朱襄轻笑:“对吧?大概等十岁,你的声音就会改变。那时候你的声音会变得沙哑,嗓子也会变得容易疼痛。就像是你现在换牙一样,遇到一段短暂的尴尬时期。”

朱襄将双手比作两个翅膀,扑腾扑腾:“就像是毛毛虫变成蝴蝶之前,先要变成难看的茧。这时候谁嘲笑你,你就反过来嘲笑他们,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成长吗?声音都没变过吗?”

嬴小政再次点头。

朱襄伸出手:“走,回去了。”

嬴小政握住朱襄的手,另一只手不再捂着嘴。

李牧等人已经收拾好现场,看到嬴小政回来,没有再提嬴小政换牙的事,更没有嘲笑嬴小政豁口的门牙。

嬴小政坐回了李牧怀里,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遮掩嘴就开口道:“舅父,饿了。”

朱襄道:“好,我现在就去做饭。”

朱襄离开后,嬴小政看着桌上没吃完的米酿饼,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米酿饼。

李牧忍不住道:“你不担心又粘掉一颗牙齿?”

嬴小政道:“换完牙才能长大,早点掉完早点长出来。”

李牧失笑:“也不能太急切了,慢慢来。不过朱襄没说不能吃,应该可以继续吃?”

“我也尝一个。李牧,你说我如果牙齿被粘掉,还能再长吗?”蒙武问道。

李牧道:“估计不能了。”

蒙武郁闷:“那我不是永远缺一颗牙?”

张若捋了捋胡须,道:“虽然不能再长,但可以用贝壳和金、铜做成假牙。”

蒙武惊讶:“张公好像很有经验。”

张若微笑道:“毕竟我是老人了。”

嬴小政见大人们十分自然地提起牙齿掉落的事,双手捧着米酿饼,窸窸窣窣小口啃着,嘴角微微上弯,肉乎乎的脸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窝。

聪慧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在场的长辈们都是见他刚才因为换牙而尴尬大哭,现在故意制造轻松气氛让自己开心。

他时刻感受着周围人对他的关爱,而这关爱并非源自于他秦国公子的身份。

出现了一段小小的换牙小插曲,不会阻拦朱襄拿出一桌稻米大餐。

朱襄做了炒饭、米粥、米线、米饼,还炕了圆圆的锅巴做了锅巴肉片。

在铁锅锅底炕好锅巴,把锅巴放到盘子里,再把勾了芡的酸甜口的肉片浇下去。锅巴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热气升腾,美味扑面而来。

朱襄拿着勺子,把锅巴压碎,让肉汁浸入锅巴中。

这时候将锅巴放入嘴中,锅巴表面绵软,吸足了肉汁,内芯却十分脆,充满着焦香。

嬴小政忘记了掉牙的尴尬,嘎吱嘎吱啃掉了好几块锅巴后才吃肉。

“这是……面条?”蒙武挑起米线,“还是米?”

朱襄道:“是米粉,又叫米线,做法和面条有点不一样。具体做法我写给你。吃法和面条差不多。”

蒙武唆了一口米粉:“比面条口感清爽弹牙,味道不错。”

张若看着这一桌都包含着稻米的美食,感叹道:“没想到米的吃法这么多。”

朱襄道:“米和面一样,能吸收其他食材的味道,自然就能做出许许多多味道不同的美食,什么都能往里面加。水稻的生长周期最适合南方季风天气,产量也不错,有壳谷类也更好储藏,所以迟早会代替粟成为南方主要的粮食。”

张若道:“既然朱襄这么说了,看来黔中郡这边要多上心改种水稻了。”

朱襄道:“种水稻对灌溉和工具要求比较高,不要盲目推广。我在蜀郡培育了新种子,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替换。同时小麦、粟、菽等也可以间种,农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用鼓励的方式让他们优化种植作物更合适。”

张若笑道:“我知道。朱襄的意思是不要害民,我会注意。”

蒙武道:“秦国官吏更喜欢直接下命令,这样效果更快。不过关系粮食,确实不能急,急出了饥荒可就不美了。不过什么叫季风?”

朱襄道:“夏季多雨,冬季干旱。简单来说,就是夏季的时候海平面富含水汽……”

蒙武立刻阻止:“停停停,别说了,我头疼。你要讲学,去咸阳学宫讲!”

朱襄挫败地闭上嘴。蒙武你个学渣!学学你博学多才的儿子们!

李牧道:“新开垦的土地可以以种水稻为主。我等十月雨少些后就会往江水下游征战,让江水南岸尽归秦国所有。那里应该有很多适合种水稻的土地。”

蒙武道:“你还真的要和楚国划江而治?”

李牧微笑:“为何不可?”

张若笑着叹息道:“你若真的和楚国划江而治,就吞下了楚国约两成的地。楚国人不会善罢甘休。”

李牧道:“我就等他们不善罢甘休。都是战功。”

朱襄道:“这可不仅仅是两成地的问题。”

朱襄将吃光了的碟子推开,将一根筷子放在桌面上:“李牧现在已经组建了一支如今最大的水军……舟师,舟师的船只要稍稍更改,加一根巨木抵御海上风浪,就能沿着海岸线去任何地方运兵和战斗。”

朱襄指着长江出海口:“之后秦国再攻打中原,就不是从函谷关出兵,经由上党高地和太行山脉层层阻拦,而是……”

他手指画了一圈:“海边都是平原。”

李牧点了点筷子的一端:“对,我要占据江水以南,便有这个意图。以后江水以南都是秦国的土地,粮食和兵卒都可以从江水入海口出发。经过舟师运送,直接北上。”

李牧点了点朱襄画过的地方:“从海上进攻,粮道畅通无阻;兵卒登陆后没有高山阻挡,进攻也是畅通无阻。”

蒙武眼睛一亮:“这之后,秦国要攻打六国,都能两面夹击?”

李牧点头:“甚至不需要两面夹击,只需要从东部出兵,他们无险可守。”

朱襄道:“还是两面夹击吧,只凭一端,他们若合力,秦国兵线压力太大。”

张若这才跟上他们天马行空的节奏:“我本以为李将军只是想对楚国两面夹击,但依托强大的舟师,的确对中原其他几国也是两面夹击了,妙,真是妙!”

“唯一的问题是,楚国人会不会坐视我们拿下江水南岸。”朱襄道,“我想楚国人应该不想被秦国夹击。”

李牧淡然道:“这和他们想不想有什么关系?打仗又并非对方宣布应战,我们才能进攻。”

众人失笑。

嬴小政牙龈有点痒了,他把药包塞进嘴里咬着,脑海里仔细回想着中原的地图。

老师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如果老师真的这么顺利,阿父的身体也变好了,我还能成为秦始皇吗?

嬴小政突然感到了人生最大的危机来临。

更可怕的是,这个危机他就算再聪明也无法应对。

而且,他也不想这个已经与他熟悉起来的亲生父亲早逝。

嬴小政晚上难得失眠了。

朱襄担忧道:“政儿,牙很疼很痒吗?”

嬴小政蔫哒哒摇头。他总不能对舅父说,你家政儿不想当秦二世吧?

他决定,一定不能告诉阿父“秦始皇”这个称呼,更不能让阿父想出“二世、三世”的称号。

他自己当秦始皇的时候很不错,但秦二世秦三世……他现在才发现,真的不好听啊。

如果自己当不了秦始皇,就让阿父像其他秦王一样随便取个谥号,等自己登基之后再改吧。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腮帮子道:“真的不痒?那你为什么皱着眉头?”

嬴小政把眉头按平:“没有皱眉头。”

朱襄失笑:“好吧,没皱。不痒就赶紧睡。”

嬴小政把脸埋在枕头上:“嗯……”

他又想阿父能长寿,又不想当秦二世,好烦啊。

……

十月之后,李牧开始调兵遣将,驾驶着更加强大的舟师沿着长江往东驶去。

他在楚国给予他的休整时间中,打造了更多大船和兵器,训练了更多能在大船上战斗的兵卒。

现在张若来鄂邑驻守,李牧为主将,蒙武为副将,浩浩荡荡的秦国舟师再次启程。

楚国慌乱无比。

楚王立刻将兵力集结在都城以南,防备李牧登陆后直捣都城。

李牧完全没有理睬长江以北集结的重兵。在长江以北楚兵惊惶不安的视线中,李牧迅速攻占了多个长江以南渡口城池。

楚国人并非庸才,他们立刻意识到了李牧的意图——李牧居然狂妄无比,想凭借秦国的舟师控制长江,将楚国的国土从长江切断!

他们立刻派船前往长江以南支援。李牧早有准备,在长江边上增加建造了好几个码头和瞭望塔,日夜不停地监视楚国,随时都能派出舟师应战。

李牧驻防的船只并不多,但因为船只上配备了大量远程武器,又占据了防守的优势,所以楚国舟师很难南渡。

何况楚国的舟师比起秦国的舟师,也多不到哪里去。他们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船能靠岸,但靠岸后也没有太大用处,顶多骚扰一下秦国的驻兵。

秦国在城中的驻兵,可不会被这小股的楚兵攻破城池。

李牧现在所执行的战略,其实和白起当年差不多,都是“闪电战突袭”。只是白起是靠着急行军,李牧靠着是奔腾而下的长江水和如今还未出现的风帆。

哪怕是逆流而行,有风帆在,只要找准了每日行进的时间,李牧的舟师支援的速度仍旧非常快。

就这样,李牧的舟师击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长江南岸渡口和城池,在楚国的支援还未到的时候,就迅速来到了下一处。

楚国南渡本来就困难,李牧的舟师又占了速度优势,他们面对李牧的攻势捉襟见肘,眼睁睁地看着长江南岸的城池一个个被秦国插上了旗帜。

更让楚王无力的是,因为楚国将都城搬迁到了陈(河南淮阳),楚国大贵族的土地也基本在长江以北、淮水以南的区域。

长江南岸原本是吴越之地,楚国虽开发了许多年,但仍旧有大量吴越遗族存在,所以是后起之秀的小贵族封地。

这些小贵族自己兵力并不充足,需要楚国的支援。

但看到了秦国强大的舟师之后,楚国大贵族并不是很想出兵啃李牧这块硬骨头。

这很容易理解。他们不出兵,自己的封地没有损失;他们出兵,就算把长江以南的地封给他们,他们也很难进行管理,不能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甚至要分兵驻守,降低原本封地的力量。

他们出兵对楚国有利,但对自己没有任何益处,还可能威胁他们自身的安全。看到这一点,楚国大贵族怎么可能愿意出兵?除非楚王能够让渡足够多的利益。

但楚王本来就因为继承人的事和楚国大贵族产生了间隙,他对国内的大贵族十分防备,不可能给对方太大的利益。

楚王如果派出自己的直属军队,会面临同样的困难。

如果他的直属军队被李牧打残,哪怕最后他守住了南边的土地,他自身的力量也衰退了,不一定守得住陈都。

他的儿子还没有长大,他不能冒这个险。

现在长江以南对于楚王而言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于是楚国虽然不断出兵,但出兵的数量和实力都不怎么样。兵卒和将领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打仗的时候都在划水。反正是在长江边打仗,划水怎么了?

于是,李牧几乎没有面临多少压力,很容易就将船开到了长江入海口。

他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露出了畅快的微笑。

短时间内就取得了这样大的功绩,想来将来秦国武安君的称号,不会落在除了他之外的人头上了。

朱襄向秦王推举他的时候曾预言,他留在赵国将是赵国的武安君,去了秦国也将继承白起成为秦国的武安君。

他会实现这句话。

……

咸阳宫,老秦王和老太子相对坐着,双手撑在下巴上,表情如出一辙。无论谁看了,都会感叹他们果然是亲父子。

秦王:“大柱啊。”

太子柱:“君父……”

秦王:“这个楚国怎么变得如此弱了?”

太子柱:“可能不是楚国太弱,是李牧太强?”

秦王:“李牧就算再强,楚国也太弱了。”

太子柱哭笑不得。

咸阳接到李牧出兵的请求的时候,秦王立刻命他清点粮仓,准备支援。

当他准备妥当,准备派人运送支援的时候,又接到李牧的战报,说已经快结束了。

距离上一封战报,不过才一月而已。

一个月而已!

李牧究竟是怎么打的仗,这一个月时间还要包含赶路呢!就算是坐船顺着江水而下,总还需要赶路的时间。

秦王和太子柱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李牧怎么会这么快。

两人思来想去,实在是搞不懂,于是等不及第二日召白起入宫,坐马车去朱襄的别庄找略感风寒养病的白起求教。

白起得知此事后,也先是愕然。

他摊开地图,又根据李牧给予的舟师数据和江水流速算了一下舟师行进的速度,心中猜到了大致原因。

“舟师速度极快,上一座城池被攻占,下一座城池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这是其一。”

李牧走水路。他攻打的城池若要传递消息,则需要骑马走陆路。而江水南岸多丘陵多湖泊,骑马不仅要绕远路,李牧也会拦截送信人。

所以李牧打完一处城池,下一座城池很难在李牧到达之前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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