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酒醉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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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米酒醉鸡

嬴小政和蔺贽闹了一会儿,又规规矩矩和子楚行礼后,立刻跑到厨房来观看朱襄做饭。

有喜欢享受的老寒腿秦王在,桌椅已经在咸阳盛行。朱襄家待客时坐席上,平时都用桌椅。

嬴小政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捧着肉乎乎的脸,看着舅父忙碌。

在嬴小政离开后,蔺贽只能去陪秦王。子楚看不下去,借口跑到厨房帮忙。

蔡泽很快也来到了厨房。看蔡泽的表情,现场一定很肉麻。

又一会儿,蒙武也来了。

“我来帮忙剁骨头。”蒙武解释。

厨房里打下手的厨子们:“?”

“好吧,把鸡肉骨头剔了。”朱襄不拆穿他,“会剔骨头吗?”

蒙武点头。武将能剔人的骨头,当然也能剔鸡的骨头。

“厨房太闷热,你把你儿子抱出去玩,别碍事。”看着子楚快被厨房的热气熏晕的模样,朱襄道,“政儿风寒还未好,别又病了。”

嬴小政看了一眼满脸细汗的病弱父亲,瘪着嘴乖乖牵着父亲的手离开。

明明是父亲体弱,舅父非要拿我当借口。

“亲父,我们要回前院吗?”嬴小政仰头问道。

子楚想起前院的情形,脸色变得更差了:“你去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嬴小政的嘴瘪得更厉害。明明是你自己累了想休息。罢了,摊上这样的父亲,我还能怎么办?

嬴小政想着梦境中的君父,又看看这个体弱嘴硬的亲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道:“好,政儿想睡觉。”

子楚满意地牵着嬴小政去房间休息。

朱襄把子楚和嬴小政赶走后,让雪也去休息。

秦王不会和雪同席,那么雪也没必要为了秦王这么劳累。该吃就吃,该休息就休息,做自己的事去,别管秦王。

雪哭笑不得,虽然离开了厨房,但去了前院,给秦王随时补充饮水瓜果点心。

朱襄掂量了一下酒坛子。做了荷叶鸡之后,酒水还有剩余。他决定再做一只醉鸡。

蒙武将鸡肉去骨之后,朱襄让蒙武用刀背将鸡肉拍松,用盐和米酒浸泡。

蒙武动了动鼻子:“这酒调味后还能喝吗?”

朱襄道:“等会儿我做一道米酒鱼汤。”其实米酒做成鱼汤之后酒味就没了。他就是应付一下蒙武,免得蒙武去偷喝泡过生鸡肉的米酒,喝坏肚子。

蒙武道:“我一定能喝两大碗!”

朱襄道:“估计你喝不了。大部分都是君上喝了,少部分给白公和范公喝。”

蒙武眼神黯淡。

朱襄笑道:“不过我们做厨子的,可以先偷尝味道。”

蒙武眼神亮起。

蔡泽看着这一幕,笑着摇摇头。这蒙武将军还挺有趣的。

朱襄又让蒙武将鸡骨头敲碎,放入八角、桂叶、红枣、枸杞等香料,加入盐、蔗糖、醢(肉和鱼发酵而成的酱汁)调味上色,大火烧开,小火熬煮。

蒙武守着火,朱襄去做蒸菜。

这点菜不够秦王等大胃王吃,朱襄将牛、羊、猪的里脊肉切片调味装碗,用青豆、葵菜、豆苗、萝卜片、土豆片等垫底,上面浇一层醢和醋调味,入锅蒸制。

小碗蒸菜既营养又美味,关键是特别省事。

可惜现在没有辣椒,蒸菜上应该放剁椒,才最为美味。

做醉鸡的酒也应该换成花雕。花雕醉鸡比米酒醉鸡肯定味道更好。如今米酒的酒精浓度还是差了些。

朱襄将蒸菜上笼时,汤汁熬煮得差不多了。

朱襄将汤汁滤清后,装盆放入凉水中冷却,把浸泡好的鸡肉用麻布裹起来扎紧,也放入蒸笼蒸制。

待鸡肉卷蒸熟后,汤汁基本已经冷却。朱襄将米酒倒入汤汁后,又将鸡肉卷在凉水中冷却,切片放入。

“其实应该将鸡肉卷浸泡在酒中一整夜,第二日吃味道最好。但现在没这个条件,就切成薄片后浸泡,也能迅速入味。”朱襄道,“来,尝一口。”

蔡泽和蒙武立刻凑过来,享用厨子的特权。

蔡泽眯着眼道:“酒香浓郁,鲜美异常,就像是喝了一杯好酒。”

蒙武只会说一个字:“香!”

“先给君上端过去当下酒菜。”朱襄笑道,“希望君上别喝醉了。”

蒙武吞咽了一口唾沫,道:“估计很难。”

吃着充溢着酒香的肉,怎么会不想多喝酒?

“对了,一定要告诉君上,政儿不能喝酒。”朱襄道,“小孩喝酒对身体不好。”

蔡泽挑眉:“政儿一定想吃。你就不怕他哭闹?”

朱襄道:“他为这件事哭闹,我就给他记下来,等他长大了送给他。”

蔡泽扶额:“你别再记政儿的窘迫事了。小心他长大后生你的气。”

“我是他唯一的舅父,他怎么会生我的气?”朱襄有恃无恐。

春花为了情人和私生子要杀政儿,政儿都能选择原谅。自己不过记录一点政儿的黑历史而已,他能把我怎么样?

“行行行。”蔡泽懒得和朱襄说了。反正政儿生气了,还不是朱襄自己哄。

朱襄乐呵呵地将剩余的调过味的米酒倒入锅中,直接熬煮鱼汤。

米酒鱼汤据说是一道月子菜。其实营养和白水煮鱼汤区别不大,但好吃就成。

当醉鸡端上来时,蔺贽终于得到了拯救。

他泪眼婆娑地给秦王布菜:“君上,请吃……怎么一股酒气?”

“主父说,这道菜叫醉鸡,千万不能给政公子吃。”朱襄的老仆道,“孩童过早喝酒对身体不好。”

秦王咽下一块鸡肉片,颔首:“听到没,政儿,不准吃。”

小睡了一会儿,算着吃饭时间拉着子楚过来的嬴小政义正词严:“政儿已经长大了!而且这也不是喝酒,只是加了一点酒的鸡肉,政儿可以吃!”

“不许。”秦王看着那一盘不多的醉鸡,让人倒了酒,无视嬴小政鼓鼓的腮帮子,与范雎、白起、蔺贽推杯换盏,慢慢品尝。

子楚牵着嬴小政坐下,看着嬴小政虽然满脸不满,但不哭不闹的安静模样,再次对自己儿子的早熟和稳重刷新了认知。

普通小孩,应该会为要求不被满足而哭闹不止吧?

很快,蒸菜和鱼汤陆续上桌。等朱襄端着几个泥疙瘩来时,菜终于上齐了。

范雎叹气:“朱襄,你可以把泥去掉后再端上来。”

朱襄解释:“把泥壳打碎的那一瞬间,鸡肉和荷叶的香气会喷涌而出。这是吃荷叶鸡最幸福的一刻。”

秦王好奇地招手:“快给寡人呈上来。”

秦王接过朱襄递上来的小锤子,轻轻敲碎荷叶鸡的泥壳。

正如朱襄所言,原本没有任何味道的泥疙瘩,在泥壳被敲碎后香味喷涌而出,令人食指大动。

秦王喉头动了动,笑道:“先生,在吃食上,果然还是该听朱襄所言。你来试试!”

范雎接过锤子,也敲开一只泥壳。虽然刚才闻到了一次香味,自己开壳时,感觉确实不一样。

幸福什么的没感觉到,馋虫肯定在动了。

朱襄用来做荷叶鸡的是半大的公鸡,分量不太大,所以就连嬴小政,他也准备了单独的荷叶鸡。

有了荷叶鸡垫肚子,其他菜就足够几个大胃王大快朵颐了。

秦王对醉鸡的兴趣比荷叶鸡还大。当听说醉鸡在酒水中浸泡一夜之后更为美味后,他命人取来更多美酒,让朱襄多做一些。

朱襄道:“我把方子抄给君上的膳夫,浸泡时放入宫中冰窖,口感更佳。从我这里送往宫内,味道就变了。”

秦王收下方子,还是将美酒送与朱襄。

一顿饭后,醉醺醺的秦王又握住蔺贽的手,带蔺贽回宫促膝长谈。

朱襄、子楚、蔡泽目送表情僵硬的蔺贽远去。刚看不到马车的踪迹,三人就立刻捧腹大笑。

“蔺礼那个表情,真是笑死我了!”朱襄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大腿。

子楚扶着门框,笑得直不起腰:“没想到君上如此喜爱蔺礼。”

蔡泽笑得都咳嗽了:“蔺礼在蔺公面前都很没规矩,看见他正经了这么久,真是有趣。”

三人说完,继续大笑。

范雎揉了揉耳朵,有点想训斥这三个年轻人。但看他们欢快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背着手回自己的院子,眼不见心不烦。

白起旁观了许久,低头对抓着他袖口的嬴小政道:“政儿,为何不去你舅父那边?”

嬴小政冷哼:“不给我吃醉鸡,不理舅父。”

白起失笑。

最终嬴小政还是没能吃成醉鸡。他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一定让膳夫每天给他做醉鸡。

不过舅父会不会唠叨,说天天喝酒对身体不好?嬴小政沉思,把舅父派去代替他巡游天下好了。舅母也一起去。舅父舅母都不在家,就没人管他每日喝酒。

嬴小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想法就像是一个幼稚的熊孩子。

朱襄回到家后,家里立刻热闹起来。

当蔺贽终于从王宫逃回来后,家里就更闹腾了。

嬴小政天天跟着蔺贽胡闹,风寒虽然很快就好了,但耽误了一点点学业。

范雎忍了许久,没忍下去,以自己与蔺相如有旧,算是蔺贽长辈为由,把蔺贽训斥了一遍。

蔺贽暗地里吐槽,应侯和他家老父亲怎么可能有旧,有仇才差不多。

朱襄等人过了几日安稳日子。秦王似乎有很多事要忙,暂时没有对朱襄提交的文书下达指导意见。

待给蔺贽的官职任命文书下来时,朱襄才被单独召进宫中。

秦王坐在一个宽大舒适的椅子上,手中握着一卷纸写成的文书。

朱襄回了一趟赵国,宫里就大变样,他都认不出来了。

秦人做事的效率确实太高了。

“朱襄,你观察了寡人的国家,看到了什么?”秦王放下文书,像宽和的长辈一样,开口询问道。

朱襄在秦王面前一直是实话实说的人设,他先夸赞了秦国对耕种的重视。

秦国在夺取周王室的地盘前,农耕很不发达。在商鞅变法时,秦人才逐渐重视农耕。现在,秦国对农耕的重视,到了与其他六国格格不入的地步。

六国炼制的铁首先满足兵器铸造,秦国却会分出份额推广铁制农具;六国只重视马匹驯养,秦国专门派官吏管理和推广耕牛;秦国还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修建水利工程,为此可以减缓东伐的进度……

比如现在秦王得到了朱襄,就愿意停下征伐的脚步,让朱襄先把秦国的田地理一遍后,才继续图谋统一。

“秦国在兵力上与六国差距不大,无论是赵国的骑兵,还是魏国的甲士,只从战力上来说,都能和秦国分庭相抗。但统一天下的一定是秦国,因为秦国的国力比六国加起来都强。”朱襄道,“他们输了一场战争,就很多年缓不过劲。秦国只需要一两年,就能再次征伐。打仗拼的就是经济。”

秦王微笑道:“你肯定也有不满意的地方。”

朱襄道:“是的。刑罚太重,法令过细,会约束秦国国力的进一步发展。即使乱世需要用重典,如果在地上撒炉灰的惩罚和杀人一样重,这样的重典就失去了意义了。”

朱襄不是比喻,而是秦律的确如此,在地上撒炉灰都会被施以严酷的肉刑。

秦王继续笑着道:“那你认为,什么时候寡人应该减少一些肉刑?”

朱襄想了想,叹气道:“交给下一任秦王,或者统一后的秦王。具体……我写成文书给君上?”

秦王大笑:“朱襄啊朱襄,你终于肯为寡人做农田之外的事了吗?”

朱襄严肃道:“我一直都愿意。”

秦王摆摆手,笑道:“那你看好时机,该当国相的时候,还是该去当国相。”

朱襄讪讪道:“君上,不是我不想当国相,是真的做不好……”

秦王道:“那等你做得好的时候再做。听蒙武说,你在想办法让廉卿和你的友人李牧入秦?”

朱襄深呼吸。秦王终于问这件事了。

他将话透露给蒙武,就等着秦王来问他。秦王晾了他好几日才召见他,他都快沉不住气了。

“我有办法。”朱襄道,“廉公和李牧入秦后不一定会为君上所用,但赵国没有了廉颇和李牧,就和亡国无异。能抵挡秦军的,只有廉公和李牧。特别是李牧,他的用兵能力恐怕是第二个白公。”

秦王坐直身体,背离开了椅背:“李牧还未有战绩,你对他评价就这么高?”

朱襄道:“李牧有战绩,只是他的战绩在于抗击匈奴上。虽然我只会论兵不会用兵,但我能看出将领用兵的好坏。普通的将领只要自己作战勇猛即可,良将只需要学会练兵即可,名将就需要天赋了。李牧有成为名将的天赋。”

秦王似笑非笑:“你还是向我推举别人。照你这么说,李牧就是赵国另一个马服君?”

朱襄摇头:“不,李牧是赵国的武安君。”

秦王面色微动,继续似笑非笑:“你敢把这话告诉白卿?”

朱襄道:“敢。”

秦王叹息:“照你这么说,寡人要找白卿的接替者,秦国之类找不到,还得去赵国找李牧了?”

朱襄犹豫了一下,道:“这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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