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土豆蘸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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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土豆蘸盐

嬴小政对舅父的讨厌,连睡前那一点点时间都没能坚持过去。

朱襄只给他变了一个魔术,嬴小政就围绕着朱襄,不断低头用戴着帽子的小脑袋拱着朱襄,让朱襄再变一个。

朱襄变的魔术是最简单的“珠子不见了”,只要手快,加一点视觉欺骗就能做到。

种田和出外勤都很无聊,朱襄跟着视频学了很多奇怪的小把戏。给学生们讲课的时候,他也会偶尔用这些小把戏吸引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的注意力。

他课讲得怎么暂且不说,靠着这些小把戏,学生选课评分时都给了他高分,夸奖他活泼风趣长得帅。

“等政儿生辰的时候,舅父给政儿变个更厉害的!”朱襄笑眯眯地搓着外甥圆滚滚的小脑袋。

嬴小政抱住朱襄的腰腿:“一定!”

“一定。”朱襄一边盘着外甥的小脑袋,一边承诺。

小孩精力充沛,但精力耗尽的速度也非常快。嬴小政闹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被雪抱去睡觉。

李牧、蔡泽、朱襄年轻,决定再熬一会儿夜守岁。

刚吃了烤全羊不久,这三个大男人又饿了。他们换了个地方燃起篝火,一边烤火一边烤土豆。

男人们在一起时总会侃国家大事。三人从邯郸聊到了北地匈奴,又聊到了其他六国。

朱襄在烤好的土豆上蘸了点盐:“你们说,战争会结束吗?”

蔡泽道:“只有天下一统,战争方可结束。”

李牧道:“反正我这一代人,战争恐怕难以结束。”

朱襄把土豆分给两人:“如果我说在我们这一代,战争就会结束呢?”

蔡泽和李牧惊讶地看着几乎不谈论国家大事,什么话题都会拐到种田上的朱襄。

蔡泽笑道:“怎么,终于不藏拙了?说来听听?”

李牧好奇:“现在七国并立已经持续了几百年,朱襄为何笃定战乱会在我们这一代结束?是掐算吗?”

朱襄摇头:“不是掐算。战乱已经让平民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以天下一统的目的举起战旗,抵挡天下一统的士气一定会很低。虽然一个强大的将领可能会拖延天下一统的时间,但天下大势不可阻挡。”

他看着两人震惊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就当我胡言乱语。在这个以贵族士子为主导的时代,说什么民心所向,很像痴人诳语吧。”

蔡泽和李牧陷入沉思,没有立刻回答。

朱襄咬了一口土豆。

烤土豆口感软绵,加上一点点盐就很美味。

其实……也不是很美味。烤土豆蘸盐能有多美味?减肥餐都比这个好吃。好歹刷点油,撒点孜然花椒和辣椒粉。

朱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世的美食,心中叹气。他真想把记忆力的美食都复刻出来,可是他不敢,怕名声远扬,被迫入宫。

“你的言论很有意思。”蔡泽最先回答,“以你的言论,庶民也可决定天下胜局吗?”

李牧静静地打量着朱襄被火光照亮的脸。

“当打仗的不再是贵族的私兵,而是种地的农人时,庶民就已经可以决定天下胜局了。七国之中,哪个国家的庶民过得最好,战斗力就最强。”朱襄刨了刨火堆,道,“其实七国的庶民都过得不好,但总有人比其他人过得更差。这就是个比烂的世界。”

蔡泽问道:“为何你今日突然说起这个?”

朱襄心道,因为李牧马上要去北边打匈奴,而蔡泽已经决定入秦。他们这三人估计是最后一次聚在火堆旁吃烤土豆了。

“我只是想说,统一大势不可挡,你们俩以后将要效忠不同的君上吧?如果遇到自己逆大势的时候,别那么高尚,尽力而为后,能跑就跑。等天下一统了,我们还要琢磨怎么让饱受摧残的平民过得更好,还要吞并北边继续防备匈奴。”

朱襄把火堆刨旺:“能别死就别死,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

蔡泽惊愕,然后哑然失笑:“原来你是想说这个?你看我像是会与君上同死的人吗?李将军确实是。”

李牧:“……你们是在夸我吗?”

朱襄和蔡泽同时点头:“没错,在夸你。”

李牧哭笑不得:“我……唉,为将者死战是归宿,我总不能丢下我的将士离开?不过朱襄说得有道理,现在打仗的胜负不仅在于将领,更在于士气。对手下的兵好,他们才会为了将赴死。这一点我记住了。”

朱襄:“啊,哦。确实,战死是没办法,如果不是战死,而是哪个昏君要赐死你,你还是能跑就跑吧。投奔蔡泽就不错,蔡泽一定很会自保。”

蔡泽一点都不脸红:“嗯,我只求富贵,确实是你们中最会自保的人。”

朱襄指着自己:“不,我觉得我才是最会自保的人。我连富贵都不求,求富贵也要险中求啊。”

蔡泽皱眉:“这么说,确实……”

李牧笑得差点呛着。

身为武将,李牧应该会厌恶这种怕死的人,但听到两位友人比较谁更能自保,他不仅没有厌恶,还笑得停不下来。

“你们的话可不能被荀卿听到,荀卿一定会生气。”李牧顺了顺自己笑疼了的胸口。

蔡泽和朱襄对视一眼,各伸出一只手把住李牧的肩膀:“如果荀子知道了今晚的事,一定是你告密!”

“哈哈哈哈,我才不会,别挠,我怕痒!”

火堆中柴火噼啪,冒出一串一串的火星子。

新的一年到来了。

……

因此时历法混乱,所以朱襄正在庆祝的春节,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庆祝。

村里务农以夏历为主,即正月初一为新年;姬姓诸侯国仍旧在过周历,新年是十一月初一;秦国用颛顼历,以十月为首,但十月仍旧是十月,不称“正月”;其他诸侯国,用什么历法的都有。

赵国宫廷在十一月初一祭祖,农村民间则多在正月初一祭祖。官方祭祀不仅会驱赶大批庶民服徭役搭建祭台,祭祀时庶民也必须回避。这样错开,也是庶民为了不撞上官方祭祀的智慧。

正月初一,朱襄挨家挨户送煮好的土豆,既是赠送较为新奇的新年礼物,也用食物打消他们用闲置的荒地种植土豆的顾虑。

正月初二,嬴小政的生辰。朱襄做了甜豆沙,给嬴小政做了豆沙馅的寿桃。

嬴小政一手一个寿桃,左一口右一口,吃得嘴角都是豆沙。

朱襄想起始皇崽刚到家的时候,吃饭时都小心翼翼,吃一口就要舔一下嘴唇,吃完饭后小脸干干净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小外甥吃饭越来越粗犷,越来越像是普通孩子,吃得满嘴满脸,变身成为花脸小狗的时候越来越多。

这就是孩子只要宠,就一定会宠得越来越顽皮吗?

“这寿桃有意思。”蔺贽从怀里摸出一串珠子,“齐国产的东珠,政儿,把寿桃分给蔺伯父,蔺伯父用东珠和你换。”

嬴小政抬头看着蔺贽手中的东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啃了一半的寿桃,经过天人交战,把吃过的寿桃塞到了蔺贽的手中。

蔺贽:“……你可以给我一个没吃过的。”

嬴小政睁大眼睛:“对哦!”

“桌上还有那么多寿桃,你非要去抢政儿吃过的吗?”朱襄把东珠从蔺贽手中抢过来,塞进嬴小政胸口的红布口袋里,“政儿,说谢谢蔺伯父。”

嬴小政摸了摸胸口的红布包:“谢谢蔺伯父。”

“你就宠吧,迟早把你外甥宠坏。”蔺贽也不嫌弃,直接把嬴小政啃了一半的寿桃塞进嘴里,“好吃!”

“我把食谱写给你,你回去让你家厨子做,想吃多少做多少。”朱襄对蔺贽身后的蔺相如伸手,“蔺老,蔺翁,蔺上卿,政儿的生辰礼呢?”

蔺相如先摸出戒尺狠狠打了朱襄摊开的手心,才从怀里拿出一卷书简:“这是我读《诗》的心得。你该学《诗》了。”

《诗》是春秋的外交辞令。外交官出访他国的时候基本很少说直白的话,都是直接引用《诗》。《诗》就是外交黑话。

虽然战国之后,外交官说话不再委婉,像蔺相如这样直接提着剑就要和对方君王拼命的外交官越来越多,但平时不涉及拼命的时候,《诗》在外交中的重要性仍旧很高。

这个时候说学《诗》,不是成为后世吟诗作对的大诗人的意思,而是从《诗》中学各国风俗、学外交辞令,是士必备的修养。

蔺相如以出使秦国被赵国重用,他主学的就是外交。学《诗》的心得,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家传绝学了。

朱襄立刻道:“这礼太重了!”

蔺相如白了朱襄一眼:“我家没有能读懂《诗》的,你也读不懂。不给政儿,留给我当陪葬品?”

朱襄道:“唉,蔺礼太没用了。看来只能我家政儿继承蔺老的衣钵。政儿,说谢谢蔺翁!”

嬴小政试图把书简塞进红布包里:“谢谢蔺翁。”

“这个塞不进去,我先帮你收着。”朱襄哭笑不得。

嬴小政提醒朱襄:“舅父,记得记账!”

“记得记得。”朱襄收好书简后,又眼巴巴地看向荀况。

借着外甥的生辰“敛财”的屑舅父,不敢去挨荀子的揍,只能用眼神督促荀子赶紧送礼。

荀况瞥了朱襄一眼,道:“不就是书简?我送政儿一车,够政儿看好几年。”

蔺相如道:“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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