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一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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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一夜

沈惕一直以来伪装成为可以和他们共情的人类。

嬉笑怒骂,每一样他都学得很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安无咎以外其他任何人的情感,他都是无法理解,无法感同身受的。他不过是在凭借经验,做出还算正常的反应罢了。

但这一刻,面对已经成为污染物、还懵然不知南杉已经死去的吴悠,沈惕感觉到了。

吴悠自己甚至还没有觉得痛,因为他还不知道,但沈惕感觉到了。

“他……”沈惕握紧了手中的符咒,“他去帮无咎了。”

这是沈惕从成为人类以来,说过最艰难的一个谎。

他看见吴悠用长的触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大概是试图从车子里出去,沈惕主动将南杉扶起来,让他尽可能远离吴悠。

可我感觉他就在身边。

吴悠的声音从沈惕脑海里传来。

“他的确就在附近。”沈惕的语气确凿,尽管他也还没有想明白,留下了吴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已经被污染的吴悠,会不会突然切断和他的联系,会不会发狂对其他人下手,这些他都无从判断。

沈惕只知道,如果是安无咎在这里,他一定不愿意杀掉吴悠。

“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沈惕关上南杉这一侧的门,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那些本打算围上来的污染物在沈惕的移动下也纷纷退散开来,他们看起来既不打算离开,也不敢轻易靠近,一种来源于同类的动物本能令他们只能停驻于此,观察沈惕的一举一动。

沈惕拉开吴悠这边的门,试图让他出来。他诚实地告诉吴悠,“你已经被污染了,所以你才看不见。”

怎么可能……

吴悠无法接受这件事,他试图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但脑子是空白的。

可我还能和你说话。

“所以你和他们不一样。”沈惕解开困住他的安全带,“所以你也记住这一点。”

吴悠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失去视觉的他其他感官灵敏度大幅上升,沈惕的声音,周围那些污染物发出的呼吸与喘气,一切都清晰至极。

他试图伸手触摸自己的脸,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伸出的、触碰到脸颊的并不是人类的双手,而是许多滑腻的触手。

沈惕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

“别想这些了,你会变回来的,这只是暂时的。”

沈惕用另一个谎言暂时安抚吴悠。

不远处,他看到了杀过来的安无咎,他的脸上是血,手中的竹叶青沾满了怪物的粘液。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安无咎发现吴悠之后愣住的表情。

沈惕收回了枪,最后一颗子弹他终究是没有用。孤寂的旷野起了风,卷着尘沙拂面而来,他看到那些污染物又一致地离开这里,四处望去已经看不到蒙面人的踪影,看来是在这些棋子的掩护下离开了。

“吴悠……”

沈惕看见安无咎发现南杉之后蹙起的眉,他眼中挥之不去的难过和懊悔,仿佛眼前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造成的。

钟益柔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吴悠,只看到沈惕身旁矗立着一个高大的“怪物”,那些触手令她头皮发麻,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怪物的头颅,等她冷静下来,再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吴悠。

她不能理解。她不理解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也无法接受。

“吴悠的理智值清零了?是吗?”

沈惕点头。

“那南杉……”

沈惕向她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说。

安无咎垂下眼,眼眶干涩。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难道他这一次的决定也是错的。

那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

无咎哥?

忽然听到吴悠的声音,安无咎讶异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去,走向眼前这个已经被污染的吴悠。

“吴悠?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听得到。

吴悠伸出长长的触手,触碰到安无咎的肩膀。

无咎哥,南杉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他。柔姐呢?还有尔慈姐……

“益柔在我们身边。”安无咎看到沈惕的眼神,明白他的意思,“南杉和尔慈,他们分头行动了。”

为什么要分开?他们要做什么?

吴悠一开始有些不相信,但忽然间,他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竟然害怕被南杉看到。

他已经是个怪物了,南杉是个道士,他的职责不就是要除掉像他这样的怪物吗?

那他……他什么时候和我们回合?

“明天,”安无咎反握住他的一只触手,“明天中午。”

钟益柔这时候发现,安无咎似乎是在和已经成为污染物的吴悠对话,而她只能听到安无咎说的话,凭反应来看,吴悠似乎能和他沟通。

这里已经被蒙面人发现,不能算作安全区,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蒙面人逃走,但他们还是打算先上了车离开,但暂时不知道目的地何在,只能远离城市,往偏僻的地方走。

沈惕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间隙透过后视镜看安无咎。

安无咎的手臂受了伤,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脸色不佳。钟益柔背着枪,埋头抖着手打开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医疗箱。

“我先给你打一针镇痛。”钟益柔拿起一支安瓶,正要掰开,听到安无咎说不用。

“不要浪费了。”安无咎告诉她,“直接帮我缝上就好,我不怕疼。”

沈惕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攥得更紧了。

钟益柔只好同意,放回了镇痛剂,为他消毒和缝合。

“对不起。”

安静的车厢中,安无咎低声开口。

“为什么道歉?”钟益柔检查包扎的伤口,眼前杨尔慈的脸挥之不去,但她还是安慰安无咎,“这不是你的错。”

沈惕隐隐能感觉到什么,安无咎恐怕和他们不一样,从贩卖机那里开始,安无咎的眼神里就透着一种区别于从前的感情,像个悲观的先知者。

安无咎望着窗外,心中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将自己轮回的事告诉他们。

他整理了情绪,从头说出自己经历的一切。

听完这些,钟益柔皱起眉,“也就是说,你上一轮回因为时间到期被突然出现的怪物杀掉,但你没有死,反而回到了之前。可为什么只有你有这种能力?”

安无咎摇头,“我不知道。”

那……这种能力还可以再用吗?

吴悠问出口,安无咎所说的话为他死寂的心点燃了一丝希望。

他真的不想成为怪物。

“我不确定。”安无咎如实告诉他们,“不过我还有一张时间回溯卡,这可能是我最后的底牌。”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是把自己的生命值耗到只剩最后一点,他也会用掉这张卡,他不能让南杉和杨尔慈就这样消失。

他们路过一座加油站,沈惕开得很快,但他还是亲眼看到了变成污染物的工作人员吞食了其他的人类,他的手臂和加油的管道融合在一起,狠狠地插入了人类的胸膛。

“先不谈这张卡的事。”沈惕直接跳过了安无咎说的话,也截断了他冒险的想法,“我从之前就觉得不太对劲,你说的那些事,我感觉我也有一些记忆,比如你的手臂被腐蚀,还有吴悠,他被割喉,包括那个工厂,我都有印象。”

他想知道是不是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受,这样或许是他们都有回溯,只是安无咎的记忆最清楚。

但讨论后的结果是,吴悠和钟益柔都没有任何关于“上一次”的记忆,一丁点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钟益柔想了想,告诉他们,“不光是这件事,吴悠被污染后,我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好像你和无咎还能和他沟通。我猜吴悠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验证过后,他们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这些现象无疑都指向了一桩事实——安无咎和沈惕是特殊的。

他们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能力,并且从表现程度来说,安无咎要略强一些,他是整个人都进行了回溯,而沈惕只是保有了一部分的记忆。

这一点从逻辑上来说不太合理,安无咎清楚沈惕是什么身份,他的能力都必然是高于自己的。

“前面好像是个农场。”沈惕对众人说,“要不要在那里停下来,休息一下。”

农场的灯是熄着的,一片黑暗,看起来寂静无比。沈惕把车停在路边,“我先下去看看。”

车门关上,安无咎坐在车里,手握着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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