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花之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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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花之冠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一句至理名言似乎阻碍了一部分人类向未来前行的美好愿景。这些革新派已经无法将道德质素完全托付给教育,教育也是不平等的。

要是能人为干预,让人可以最大限度地变得善良,从神经的程度,从基因的程度,消除这个世界上犯罪与互相伤害的成因,这样这个糟透了的世界,这个即将面临巨大考验的世界,才能美好地重生。

为此他们可以也必须要牺牲一部分的人,他们是技术研究的基石,是先于全人类迈出脚步的先驱者。

那些极端到近乎变态的实验,除了过去反人类的侵略者与殖民者,没有谁这样大范围地实施。

安无咎和那些在战争中被注射细菌与病毒、被活生生冻僵四肢再浇上滚烫的水、被活着解剖或被迫接受肢体互换手术的人们1,又有多大的区别。

十岁到二十岁,他一半的人生在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与监视中度过,在他们的心灵净化实验下,他的大脑也被摧毁,人性中的恶在一次次的惩罚中蜷缩。

压抑,压抑,压抑。

他不可以有任何坏的念头。

这就是他们渴求的新人类,只要他能存活下来,能举世瞩目,这项技术就可以被推广。

他们不需要新建一个乌托邦,只要消除人间的恶,乌托邦就会回归这片星球。

大雪中,沈惕抱住安无咎。他很想将他藏进自己的斗篷里,让安无咎可以隔绝一切痛苦的事。

他不想让安无咎再记起任何过去的经历,尽管他知道这无法阻挡。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都不叫你无咎了。”

安无咎的额头抵在沈惕的肩头,轻声笑了笑,“我都习惯了,这么叫我也不会不舒服的。”

沈惕像是忽略了他的话,自顾自地挑选着昵称,“亲爱的……宝贝……”

“打住。”安无咎抬起头,用一种拿他没办法的表情直视沈惕,“这些都不好,我受不了。”

沈惕一下子笑了出来,红色的耳坠晃晃悠悠,发出和雪地很般配的清脆声响。

“那叫安安好不好?”他抓起安无咎的手,晃了晃。

安无咎愣了一下。

“安安。”沈惕又叫了他一声,“你的爸爸和妈妈应该也是这么叫你的。”

安无咎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撇过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岔开了话题,“他们都走那么远了,我们快过去吧。”

“那我可就当你默认了。”沈惕懒洋洋走在后头,手拽着他的手。

寒风软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安无咎向着盛大人群走去,试图放空自己。

在他想起那些事之后,一种疯狂的念头从他心里破土而出,暗流涌动,他想反抗,想杀了那些把他当做工具的人,杀了那个将他的命运推向深渊的始作俑者。

但安无咎很清楚,他做不到。

这些黑暗面都是压抑过后的反弹,他知道圣坛想要他疯狂,想要他杀戮下的极端情绪作为养料。

想到这些,安无咎就平复下来。

他不可能永远被利用。

吴悠看到前面的人们还在分发着那树皮纸,这东西怎么看都应该很珍贵,于是他特意问了问分发的人。

“这些都是谁写的?”

分发的人态度还算恭敬,但语气很严厉,“祭司大人,虽然您身份高贵,但在神的旨意面前,您各位与所有城民是平等的。这是大祭司请城中最年长的长者亲笔书写的,为的就是将神的教诲传播到每一个子民的心中。”

吴悠觉得不太对,如果只是普通的游戏道具,没理由会存在一些特意的空白,好像是在提醒他们,这里有空缺的线索似的。

他正要开口问新的问题,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赶上他们的安无咎。

“那这位长者现在住在哪儿?”

那人指了指城中,“西面红顶红墙的房子就是他的住所了。”

安无咎道了谢,目送那人远去。远处有一些人用木车推着巨大的酒桶,往来的人们手中无一不握着石杯,浅褐色的酒液在雪光下倾倒下来,流淌进杯中。

“这酒看着就很难喝。”吴悠隔空评价道。

沈惕毫不客气问:“你喝过酒吗小屁孩。”

吴悠没转头,对身后的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南杉观察着那些人喝下酒液之后的神情,每个人仿佛都幸福而充实,脸上洋溢着红光。

但他总觉得很奇怪,侧了侧头,发现安无咎也皱着眉。

“你也觉得有问题?”

安无咎点头,“从第一天的时候就有城民提醒我们有关祭典的事,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也是祭典的当天。他们提前那么早告诉我们,我以为会是有需要我们来完成的任务,比如收集和举办祭典,但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只充当了参与其中的旁观者。”

沈惕插了一句,“当时雅西亚的丈夫特别提了一句首领会带回来食物,今天确实也带回来了,但看样子不是很多,这里也不是闹饥荒的程度,特意提这么一句,说没问题都不大可能。看来圣坛是想给我们出道身临其境的题,就看我们能不能领会了。”

这也是安无咎心中所想,才说起雅西亚,他就正好看到了雅西亚,她的脸上围着米白色的头巾,站在丈夫前喝酒,也是同一时间,她回头,瞧见了安无咎与沈惕。

不出所料,雅西亚热情地来见他们,手中端着酒杯,并且邀请他们一起喝,但安无咎婉拒了。

“祭司大人,上次的黑曜石刀怎么样?”她恭敬地问道,“还称手吗?”

想到那把刀,安无咎的眼前就是黄昏祭祀的血腥画面。

“称手是称手。”沈惕回答着,眼睛盯着雅西亚的脸,“只是好久不主持献祭,用起来都不习惯了,人类的胸腔还真是难打开啊。”

他用一副轻松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但雅西亚并不觉得可怕,反倒觉得沈惕是谦虚了,“怎么会?祭司大人对人体都是最熟练的了,您献祭过那么多的心脏,真是太谦逊了。”

吴悠感到一阵反胃,“为什么是心脏?”

雅西亚先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他,但还是恭敬地回答,将这个疑问视作一种考验,“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的心脏都是神赐予的,是灵魂的居所,也是太阳光与热的分身,没有神就没有我们跳动的心,是神赋予了我们生命。能够作为祭品将自己的心脏献给神明,是最至高无上的荣誉!”

这些显然都是宗教带给她的认知,但光是看她的表情,微微低头的姿态,就知道雅西亚和其他所有城民一样,都虔诚无比。

“你说得很对。”沈惕笑着点头。雅西亚这才抬起头,露出心安的神情。

城民们喝了酒,情绪越发高涨,围着大大小小的石像跳着怪异的舞蹈。

安无咎看到走在前面的诺亚和周亦珏也被热情的城民们拉去篝火和石像边,他想上前阻止,但一群另外的城民也朝他们跑来,试图带着他们一起去狂欢。

他们想拒绝,没想到两个强壮的年轻男子直接将吴悠抬了起来。

“放开我!”

南杉差点直接动手,被沈惕阻止了,“他们不会怎么样的,跟去就行了。”

果然,到篝火前他们便放下了吴悠,拉着他一起跳舞。

“抱歉,”南杉低声说,“我太冲动了。”

“这有什么。”沈惕假意和他们一起跳舞,眼睛注意着安无咎,对南杉说,“要是刚刚他们动的是安无咎,他们现在可能就不能在这儿跳舞了。”

南杉望着沈惕的侧影,忽然想起他也是很可怕的人,只是平时伪装得和他一样不靠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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