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离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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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离去

安无咎说“不想杀了”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股慵懒的厌烦感。

枪应声落下,黑雾依旧萦绕,空气中渐渐涌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黑暗中翻滚,气味大约是来自于这团不断被“杀死”的黑雾。

继续斗下去,要么被彻底控制,要么丧失最后的体力。

可这次选择不杀下去,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人要继续失去意志,被这团黑雾控制心智。

安无咎一直以为需要除掉它才可以通过关卡,但乔希的一句话让他不禁产生某种猜想。

门外的啸叫,门内的嘶鸣,是同源的语言。

或许游戏规则并不是这样。

或许他们只是被危险所误导了。

“外面的那些怪物,你全杀了?”安无咎面对着天堂之门,没有看他。

“差不多,”沈惕说得简略而冷静,仿佛杀戮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总之它们没有继续裂生的能力了。”

安无咎感到奇怪,但他没有揪住这一点继续追问,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消失了?”

沈惕低着头,摸了摸还发热的枪口,“就在外面。”

眼前的黑雾仍旧不断地在这个封闭的坏境内四处冲撞、凄鸣,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尽管它形散不可捉摸,但它的撞击似乎并非完全毫无章法。黑雾疯狂地撞击着几乎每一个“待产蜂巢”,像是某种挣扎。

安无咎听后,环视这座工厂。

而他的心中所想被沈惕直接说了出来。

“你在找工厂里的代孕女性吧?”

安无咎这时候才侧过脸去看他。黑影时不时会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乌云一样笼罩某个瞬间,忽明忽暗的微光照亮沈惕的脸,那双眼透着一种不具名的神性。

沈惕缓慢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漫不经心道,“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工厂并没有所谓的‘产品源’,这里空荡荡的,或许真的是像在那个订货的房间里得到的信息说的,这里供货不足。”

“你猜错了,断电前是有的。”

安无咎看到过,尽管当时他的视线聚集在钟益柔的身上。

沈惕抬了抬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们在断电的瞬间,集体消失了。”

安无咎抬起头,望向片刻未停的那黑雾,它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嘶吼,不知疲倦地四处碰撞。

而后时不时穿透安无咎与沈惕的身体。因为他们是最后两个没能被它迷惑的人,也是最后的目标。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落到那扇他从外进入,却不曾从内观察的工厂大门。这个时候,安无咎才发现,这扇门的内部竟然绘有图案。

是一个金丝鸟笼。

这团雾在房子里撞来撞去,怎么偏偏就碰不到门呢。

萦绕着腥气的雾气退散开来,沈惕望着安无咎的脸,见他的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那扇门还能打开吗?”他的下巴略微朝着方才沈惕来的方向点了点。

“完全锁死了。”沈惕回答,“关上之后我特意确认过。”

安无咎似乎是不确信,拾起地上的枪,对准大门狠狠开了好几枪。

纹丝不动,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打开面板收起枪,身后是散发着神性光辉的天堂之门,却只身走向了那扇紧闭的工厂大门。

几步之后,他转过身来,倒着往后,那双深渊一般的眼睛望着此刻正位于天花板一角的黑雾,微笑着,对它摊开双臂。

“来啊,你不是想要我们都看着你吗?”

安无咎挑了挑眉,“想报仇,是吧?”

“那就快一点。”他一副等待受死的表情,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重复着那些话,像是不断地给这团雾施加压力与暗示,“快来,来控制我。”

下一秒,团聚在空中的黑雾竟然真的如他所愿,朝他俯冲而来。

就在命中目标的前一刻,安无咎躲闪开来。

然后歪了歪头,对黑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不好意思,没有击中。”

安无咎将袖子撸上去,卷了卷,露出苍白的小臂。他像是鼓励自己球员的教练那样,对着黑雾拍手,“快来,你不是能控制人吗?控制我啊。”

原本的循环猎杀变成一对一式斗牛。

沈惕盯着安无咎的双眼,尽管他仍在寻衅,可那双眼睛不时便会出现旋涡状的光点,一如方才被控制心智的他们。

但在安无咎的瞳孔之中,那光点不断地出现,又不断地被压制下来。

他在和控制他的力量缠斗,所以变得越发疯狂和不可控。

而那黑雾也因安无咎的言语攻击愈发膨大,一点点滋养和扩散开来。

“不想复仇了吗?”安无咎躲闪开黑雾的全部攻击,可因为长时间直视,一股极端的怒火与悲伤像海水一样将他浸没,试图倾覆他全部的理智,大脑同这黑雾一起发出可怖的尖叫与悲鸣。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瞳孔里的光漩并未消散。

“想控制我……是因为你们的一生都为人所困,对吗?”

“是因为贫穷?长期以来对你们理所当然的物化?还是商品拜物教。”

晦暗令安无咎分辨不明,极度激愤的黑雾袭来,他来不及完全躲开,被击中一只手臂。

手臂完全无法动弹,但他还在笑,赤裸的疼痛几乎将他的身体分裂开来,某个瞬间,他的眼前闪过一些并不属于自己的视角。

视野似乎被泪模糊,但并非是他的眼泪,能看到的只有一块透明舱顶和许多只机械臂,一把尖刀剖开身体,取出其中最有价值的东西。

掏空,完全掏空。

一针一针缝合,粉饰商品化的真相。

“你们中的许多人,被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死在了手术台上。你们完整的鲜活的生命被简单地视作是一件可供贩卖的商品,像牲畜一样活着,一次又一次地生产,创造价值,可你们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有更好的未来。”

“他们是可以被随意挑拣的货物。”

一边说着,安无咎一边向后倒退,直到他的后背贴上工厂大门。

安无咎抬头向后望了一眼,用手狠狠地锤了一下门,果然很坚固。

机会不多。

“来这里,撞我这里。”他直视朝他袭来的黑雾。

“被遗弃的他们就在门外。”

他在最后一秒,移开了身体。

嘶鸣着的巨型黑雾汹涌而来,怀着最深的恨意、最大的无可奈何,和最具力量的母性,重重地击上那扇禁锢住她们的门。

狠狠地,击碎了。

安无咎侧过脸,望向那团离去的黑雾。

他的声音很轻,也像飘远的雾那样,褪去偏激与疯狂,在最后对她们说。

“自由地飞吧。”

在这个过程中,沈惕时刻端着手中的枪,试图保护不顾一切冒险的安无咎。不过最终这把枪也没有起到作用。他将其收入面板中,穿过黑暗来到安无咎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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