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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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七十九章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张居正敢把王崇古赶出文华殿,让他滚回宣府大同补窟窿,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

  浙党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很是松散,但是朝中已经拥有了制衡张居正的力量,这样宫中太后,就不会怀疑张居正要搞一言堂。

  第二方面,京营提举将才已经到了考校武艺的阶段,虽然仍然没有到能够征伐的时候,但是戚继光已经是勋贵了,统十万边军,有保护京畿的能力。

  一旦晋党掀桌子,戚继光就在一百里之外,比宣府更近。

  所以,这一次,张居正再出手,就让王崇古滚回宣大了。

  小皇帝以张四维丑为由,回绝了对张四维的提举,是让张居正有些意外的,这个理由,还真的冠冕堂皇,难以反驳。

  至少,在宣大的窟窿没补完之前,张四维是不可能回朝了,皇帝没说不让张四维回朝,只是说暂时不让回朝罢了。

  张四维能不能回朝,这得看晋党的表现了,兵部阅视鼎建左侍郎吴百朋,可是打算前往宣大亲自督办此事。

  “葛守礼能控制得住晋党吗?”朱翊钧吃完了晚饭,询问着张居正关于葛守礼这个党魁做得如何。

  葛守礼能爬到正二品京官的位置上,能在文华殿指着张居正痛骂,多少是有点本事,可张四维那个混账玩意儿,做事可没什么底线。

  “葛总宪虽然憨直了些,但是杨太宰教得好。”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露出了一抹笑容,全晋会馆的动静,张居正还是知道的,葛守礼很听话,很听杨博的话,短期内,葛守礼不会被人赶下台。

  这就足够了。

  作为皇帝,深居九重,作为十岁人主,小皇帝不太懂晋党。

  其实晋党内分为了两个派系,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第一个派系,是以杨博为首,杨博在山西经营多年,而且凭借着多年来,出入掖庭累积了极广的人脉,比如谭纶、比如王国光,这个派系是主要是缙绅、士大夫、科道言官。

  第二个派系,是以王崇古俺答封贡事为核心,是大明与鞑靼多年冲突,因为军功、边境冲突而走到了一起,长期对抗朝廷乱命,与鞑靼人对抗和合作中团结在了一起,以特权经济的贡市边境贸易为利益核心,这个派系主要是总兵、参将、边方军户、客家军为主。

  这就是矛盾在万物无穷之理的具体体现,晋党也存在内部矛盾,并非铁板一块。

  张居正一直持续不断的打压王崇古、张四维、麻贵等人。

  杨博走的时候,把自己的这一派系完全继承给了葛守礼;另外一个派系,以王崇古为核心,本来张四维回朝之后,领《明世宗实录》副总裁和侍讲学士,若是实录修成,因修史有功,可进讲筵经官,跟葛守礼应该是分庭抗礼的存在。

  但是小皇帝以张四维丑陋貌寝为由,拒绝了张四维的回朝。

  葛守礼一下子就拥有了绝对的优势,在短期内,张四维拿葛守礼没有什么办法,廷议上,只有葛守礼能为晋党张目,只要葛守礼不是个蠢货,遵循杨博既定的路线,尊主上威福之权,就不会有大问题。

  葛守礼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一切按照杨博制定好的路线行走。

  而葛守礼支持小皇帝不准张四维回朝之事,又非常符合遵主上威福之权的纲领,那是陛下的意志!

  张四维可以说是流年不利,当王崇古离开了京师,前往宣大堵长城鼎建这个窟窿之后,张四维在党内倾轧陷入了绝对劣势之中。

  “若是张四维寻到了元辅先生讲回朝的事儿,元辅先生就以貌寝告诉他,若是他还追问,元辅先生就告诉他,什么时候宣大的窟窿堵上了,什么时候张四维他才回朝。”朱翊钧站起身来,给了张居正明确的答复,他不是在阻碍张居正展布。

  让张四维回朝,他有条件。

  若是人和人有了间隙,就要直接说明,不让小人的谗言在中间鼓噪,间隙越来越大,最终反目成仇,总是碍于面子,不肯说明白,反而使简单事情复杂化。

  这是张居正教给小皇帝的道理,朱翊钧灵活运用,毕竟他在文华殿上,驳了元辅的面子,还是说清楚的好。

  “陛下英明,臣恭送陛下。”张居正俯首恭送陛下。

  朱翊钧打算回宫了,否则李太后该生气了,他一出门,果然看到了李太后的宫婢,还看到了轿撵。

  皇帝还没成丁,就不遵守门禁,那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到了暮鼓,宫门都快要落锁的时辰了,皇帝还在外面玩,不回家!

  野孩子!

  张居正一直等到皇帝的仪仗看不到任何尾巴之后,才站起身来,示意游七把全楚会馆所有的门槛装上。

  而张居正本人又回到了文昌阁,思索着矛盾的本质。

  朱翊钧已经想好了一大堆的大道理,还从帝鉴图说里找了几个例子,准备回宫后好好的跟李太后掰扯一下,防止被拉到太庙里去。

  只是朱翊钧回宫后,李太后的侧重点不在小皇帝不守宫禁,而是皇帝陛下在全楚会馆的待遇。

  在听到张居正把门槛都卸掉,才迎了皇帝进门,李太后面露笑容,元辅先生还是有些恭顺之心的,李太后已经很久没见过有恭顺之心的臣子了。

  嘉隆万,这些年,似乎只有严嵩勉强能算一个有恭顺之心的大臣。

  张居正把所有的门槛都去掉,让皇帝陛下如履平地,这是一种恭顺之心的具体体现。

  “娘亲不问问孩儿为什么在元辅府上用膳吗?”朱翊钧小心的问道。

  李太后挥了挥手说道:“不问,问皇帝,皇帝又是一大堆道理,小常有理和大常有理,凑一块,都是常有理,你们这些常有理讨论道理去吧,娘亲说不过皇儿,索性就不问了,我听说那番薯,真的能打几千斤?即便是折干重,也有五到八石?”

  李太后问起了小皇帝锄大地的事儿,有些不太相信,若是真有这么多,百姓们多一种救荒的粮食,对于百姓而言是一件美事,李太后出身卑微,她知道百姓的苦,吃的饱,那是天大的恩德了。

  说起种地,朱翊钧眼神更亮,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他颇为兴奋的说道:“两分种,三分管,五分肥,这两分种,得咱们朝廷想办法,这三分管,咱大明的农户都很勤劳,不用担心,这五分肥,能有个两分就不错了。”

  “所以这五到八石,打对折是按着荒年算的,最少能有六折以上,吃饱了才有肥,吃饱了才能养牲畜,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吃饱了才能生孩子,才能有更多的人种地、垦荒、劳作。”

  “元辅先生真的是谁都不信,他还在自己家里种了四分地的番薯,就是怕宫里的宦官们诓骗于朕,他种的收获,和宝岐殿是相同的,这才信了。”

  “宝岐司元辅先生让徐贞明当司正,现在外廷的大臣们,不乐意在西苑太液池琼华岛上建宝岐司,正磨牙呢。”

  “好好好。”李太后满是欣慰,小皇帝亲事农桑,不仅种成了,而且还收获颇丰,这也是李太后不问小皇帝动作的缘故,刺王杀驾案之后,小皇帝终于肯认真起来,这对李太后是最大的好消息。

  朝中那些事,张居正能办就办,不能办,小皇帝支持着张居正办,要是还办不了,那就等小皇帝长大了自己办。

  李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皇帝啊,他们不想让宝岐司设立在西苑,是因为这宝岐司在太液池里,他们怎么可能把手伸的进去?所以,才百般反对。”

  “这帮个大臣们,给百姓救荒的番薯,这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还要反对阻拦呢?还不是这天大的功德,他们捞不到一点去?宝岐司若是在西苑,这天大的功德,他们沾不到半分,若是在外廷则可以捞到一些。”

  “若是不分给他们一点功德,他们是万般不肯好好推行,按理说这百官代天子牧守四方,教化百姓种番薯,不是应有之义?但是他们就是不肯,非要捞一遍,占些好出去,才肯做事,贪天之功,贪天之功啊。”

  “这宝岐司就设在外廷吧。”

  李太后说完,略显有些疲惫的靠在躺椅上,略微有些迷茫,外面的大臣总是在贪天之功。

  朱翊钧笑着说道:“西苑也可以设立啊,外廷不给银子,咱们内廷不也能自己办吗?又不需要多少钱,张诚从月港带回了十多万两银子,绰绰有余,正好,西苑有内宝岐司,外廷也有内宝岐司,谁有成果,谁就有功德,谁没有成果,谁素位尸餐。”

  “文华殿对面是文渊阁,而文华殿旁边是司礼监的半间房,这内廷外廷互相节制,本就是自永乐朝的祖宗成法,内廷的事儿,轮不到朝臣们指指点点。”

  陈太后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的时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朝中的那些个豺狼虎豹没那么可怕,皇帝是真龙,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小皇帝只要成器,就不是大问题。

  “成国公病重,提举了迁安伯为总兵官。”朱翊钧将成国公府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其实消息已经传回了宫里,李太后和陈太后已经知道了详情。

  “迁安伯本是元辅门下,会不会不妥?”李太后略微有些犹豫。

  陈太后笑着说道:“迁安伯是元辅门下,那王崇古还是族党的枢纽,王崇古能用,迁安伯自然能用。”

  在陈太后看来,李太后属于被高拱弄出的陈五事疏给吓坏了,对谁都失去了信任,患得患失,关心则乱。

  不论戚继光和张居正忠心,这论心的话,总不能把戚继光和张居正的心解刳出来看看。

  张居正的考成法骂声一片,官僚们恨不得吃了张居正,戚继光更是被骂作缀疣,这怎么看都不具备僭越神器的先决条件。

  “马芳和杨文作为副总兵、麻贵和吴惟忠会作为神机营参将,这是元辅的意见。”朱翊钧笑着说道:“娘亲以为呢?”

  李太后听闻,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元辅先生大才,有恭顺之心,若我大明首辅都是张居正这等大臣,这乾清宫,我住不住也罢。”

  “娘亲,贪心了,元辅先生这等不器大才,很难找的。”朱翊钧听闻也只是笑,李太后太贪心了,张居正这类的臣子,整个中原王朝历史,都没几个。

  张居正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恭顺之心,他只想胸中抱负得以展布,张居正的政治继承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小皇帝。

  “孩儿回去看书了。”朱翊钧看两宫太后没有责罚他踩着点回家的行为,抱着农书,继续啃去了。

  宝岐司只是完成了种植,关于天南海北的种植区如何划分,各地应该采用什么样的良种,如何解决累代减产,如何推广番薯的种植,如何让番薯增产,还需要进一步的实践,也是宝岐司之后的重点工作。

  小皇帝对农书非常喜欢,没事就抱着看,注解、翻译,没有一天停歇。

  朱翊钧猜的很准很准,张四维真的求告到了全楚会馆,他提了不少的东西,拿了不少的银子,来到了全楚会馆门前,请求张居正的帮助,尤其是回朝这件事,到底怎么他才能回朝?

  文华殿上已经没有了王崇古,张四维压根不清楚,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回朝。

  这就是信息差。

  葛守礼也不是不告诉张四维,他是真的不知道,十岁人主直接找了个很难申辩的理由,审美这东西,全看个人,皇帝说你丑,卡了当朝首辅的浮票,没说不行,也做了答复,但就是没有告诉所有人,要怎样,张四维才能回朝。

  朱翊钧明确的告诉了张居正,王崇古必须堵上长城鼎建的窟窿。

  游七收了银子,拿了礼物,请张四维进了全楚会馆,进了文昌阁。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今夜阳光明媚的废话后,张四维切入了正题,颇为忐忑的说道:“元辅先生,提举回朝任事的奏疏,这怎么就留中不发了?”

  张居正端着一杯白开水,抿了口眼睛都不太抬一下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这廷议上通过的决议,让李乐带着人去长城鼎建上看一看,伱派人威逼利诱,现在问我,朝廷是怎么个意思?”

  廷议上已经通过的决议,要反对就在文华殿上反对,既然文华殿上不敢吱声,玩这种肮脏的手段,张居正当然要问问张四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里是京师,是天子脚下,是天下首善之地!

  把那个在宣大地头上耀武扬威的戾气收一收,让旁人看了,大明政斗如此下作,简直是笑话!

  大明的明公活成这个模样,张四维不觉得丢人,张居正还觉得害臊,政斗就政斗,搞些鬼蜮伎俩,属实是难堪,丢读书人的脸。

  “俺答汗索求无度,我们这不是没办法吗?只能为了这俺答封贡的事儿,把这长城鼎建的钱,挪作他用,息兵安民,所以这宣大长城鼎建才弄成了这个模样。”张四维看似无奈的说道:“唉,元辅也知道,鞑靼人凶悍,这好不容易才安生下来,我们也是不想多生事端。”

  俺答汗是个框,什么都能往里装,一切的罪名,只要牵扯到了俺答汗,就变的顺理成章了起来。

  这就是典型的养寇自重,捏着俺答封贡的事儿,让朝廷投鼠忌器。

  “你自己也说了,长城鼎建,关键就出在了这里,你舅舅出尔反尔,在文华殿上栈恋不去,那就不能怪我不履行谏言了。”张居正说到这里,看着张四维目露寒光。

  张居正在吸引火力,或者说把张四维所有的恨,揽到自己的身上。

  他从李乐事开始问起,并不是真的追究当初的事儿,而是拿李乐的事儿当个引子,把张四维不能回朝的原因,揽到自己的身上。

  这很合理,大明首辅张居正的浮票上到底写着什么,当朝只有张居正和小皇帝清楚,十岁的人说出那么刻薄的话,更像是是张居正写在浮票上的,目的就是利用张四维回朝的事情,逼迫王崇古把窟窿填上。

  这一切的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把张四维追击出朝堂的和弹劾王崇古的是楚党的张楚城,发动文华殿诸大臣逐出王崇古的是张居正,在浮票上说张四维丑不适合还朝的是张居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张居正的错,小皇帝陛下是被张居正所蒙蔽的!

  这一切的羞辱,都是张居正干的!

  张居正也的确是个合适的筐,什么都能往里面装。

  十岁的人主实在是太年幼了,即便是张居正在外廷、冯保在内廷、李太后在乾清宫,依旧护持不住皇帝陛下的安危,还是发生了王景龙刺王杀驾案,张居正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解刳院那样。

  骂名多担点,对张居正这样的权臣而言,不是什么坏处。

  “所以说,只要长城鼎建的窟窿堵上了,就可以了吗?”张四维心里恨意如大江之水一样的滔滔不绝,但是还要维持表面的笑意和恭顺。

  王崇古已经离朝了,晋党头子葛守礼和张四维是竞争对手,党内倾轧张四维已经落入劣势之中,而张四维不恳求张居正还能恳求谁?心里再恨再恨,也只能陪着笑脸,想办法回朝再说。

  “难道不应该吗?朝廷给的粮饷是专项专办,给俺答汗的银子是马价银,若是俺答汗要的更多,王崇古可以向朝廷奏禀,看朝廷的决议,但是移银他用,导致了长城鼎建糜烂,你说给了俺答汗,俺答汗封贡的日子快到了,咱们把俺答汗的使者诏入京师来,对对账?”张居正看着张四维的不甘,两手一摊问道。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拿着事实说话,张居正无往不利,任由你多少诡辩,一旦对账,全都跑不了。

  俺答汗,多少年的老对手了,俺答汗对银子的需求量不是很大,俺答汗主要还是要盐、铁、布,贡市客观上起到了互相补足的作用,但是俺答汗在贡市里贩售的皮货、羊牛马等牲畜哪里去了?

  朝廷每年给了大量的马价银,却一匹马捞不着。

  把俺答汗的使者诏入京师,大家坐下来一起对对账好了,尤其是嘉靖三十二年以后,一些边方的总兵、副总兵的死,就格外的蹊跷。

  张居正在威胁张四维,不肯填窟窿还要玩鬼把戏,大明首辅,有的是办法收拾晋党。

  “元辅先生骂的对,就是应该把这个窟窿补上,谢元辅先生训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四维就是一万个不甘心,也只能应承下来,真的学了石敬瑭,拜塞外胡人为义父,扯起反旗造反,戚继光那十万边军,立刻就能扑到宣府大同去。

  张四维不觉得能打的赢,也不觉得宣大的边军,会铁了心的跟着他们舅甥二人跟朝廷作对。

  “对了,今天谭纶全浙会馆开门了,你去吗?”张居正这话就像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扯了张四维左边一下,又扯了张四维右边一下,扯得张四维脸面皆失。

  左边这一巴掌,是扯得全浙会馆开门,张四维没有官身,就去不得。全晋会馆新党魁葛守礼走马上任,宴请时候,张四维也不能去,京城的政治活动,跟他这个没有官身的张四维,没一丁点关系。

  全浙会馆,连马芳都能去,因为谭纶作为大司马,开口为马芳说话,以折冲之功,给马芳开罪,让马芳在输贿案中,得以全身而退,虽然去了大同左都督的官职,这不很快就回京了吗?

  谭纶作为恩人,马芳高低要去谭纶的会馆里道个谢,磕个头去。

  但是张四维不能去,张四维没有官身。

  这右边一巴掌,则是更重,扯得晋党正在失去本来的作用,浙党正在凝聚,可以权衡张党势力在崛起,浙党这个势力一旦根深蒂固,晋党失去了所有的作用。

  人不能一无是处,一点用也没有,不然,终究是会被清汰的。

  “谢元辅先生提点,我知道轻重了,天色已晚,就不耽误元辅先生前往全浙会馆了。”张四维又被扯了两巴掌,他恨意滔天,但是却不能做什么,还是得道谢。

  “送客。”张居正也没站起来,让门房过来把张四维引出去便是。

  游七有些面色奇怪的说道:“先生让这东西上门,是为了把骂他丑的这个是非因果,揽到自己身上吗?”

  “一部分,主要是为了骂他。”张居正说道:“敢动我的人,先是刺王杀驾案污蔑戚帅,而后是陆树声,再之后是李乐,我让他进门,主要是为了羞辱于他。”

  游七这才了然,笑着说道:“他拿着银子上门讨骂,咱们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张居正眼睛微眯说道:“我还要杀了他。”

  这是张居正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而清楚的表态,要把张四维屈辱的死掉,要把晋党这个脓疮完全祛除!

  张居正不是没本事做到,而是没有皇帝皇权给他撑腰,他就得瞻前顾后,就得防备宫里猜忌他要做些不能做的事儿。

  现在,皇帝给张居正撑腰了。

  至于宫里的两宫太后,张居正也不去多想,小皇帝既然几次三番的为他站台,肯定是小皇帝找到了对付两宫太后的办法。

  否则今天小皇帝踩着点回家的行为,过去李太后就下令让张居正为皇帝写罪己札记了,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明宫里,是小皇帝在做主,或者说以皇帝为主导。

  这就足够了。

  “走,去全浙会馆。”张居正站了起来,谭纶这个浙党,是张居正对于吏治的一个思考,至于有没有成效,还得看看再说。

  全浙、全楚、全晋会馆都在一个坊里,几步路就能走到,张居正是最后到的,他是今晚到全浙会馆的最大人物,自然最后才到。

  戚继光已经回京,谭纶开馆,戚继光自然要过来,只是不会领全浙会馆的腰牌,见到张居正的一瞬间,两个人互相笑了笑,心照不宣。

  大家二十多年的友谊,绝非靠着一块腰牌维系,失去了那块腰牌,对于张居正和戚继光而言,都失去了枷锁,反而更加方便做事。

  戚继光和杨文在说话,两人出身蓟州,本身就是上下级关系。

  晋党党魁葛守礼带着马芳来到了全浙会馆,马芳需要感谢谭纶在文华殿上的仗义执言,若非如此,在输贿案中,马芳决计讨不到好,也不会如此快速回京来,葛守礼过来,是高举尊主威福之权,与浙党修好。

  马芳长得十分魁梧,但已然有些老态,马芳已经五十五岁了,虽然还上得了马,拉的了弓,但是在个人武力上,已经很难跟年轻他十一岁的戚继光相抗衡了。

  吴百朋也因为京营提举将才之事回京三月有余,等到京营提举将才事结,吴百朋还要前往宣大阅视鼎建,这一次是盯着王崇古把窟窿堵上。

  新晋的吏部尚书张翰不是浙党,他是浙江仁和县人,虽然和谭纶、戚继光、杨文、吴百朋等人并不是熟稔,但既然叫浙党,作为浙人,他自然要过来凑凑热闹。

  张翰在朝里没有根基,能活动,自然要活动下。

  年轻一派,则是以沈一贯为首各自交谈,沈一贯是浙江人,隆庆二年进士,庶吉士,翰林院编修,沈一贯的父亲沈明臣是胡宗宪的幕僚,沈一贯能读书,还是当年胡宗宪给的钱,这些年,沈明臣、沈一贯、汪道昆一直在为胡宗宪当年的冤案奔走。

  张居正注意到,俞大猷并没有来,海瑞也没有来。

  谭纶开启了开海的风力舆论,也是隆庆开关的促成者,按理说同样支持开海增收的海瑞,应该过来和大家认认脸,毕竟在京师做事,可是海瑞就是不肯来。

  俞大猷已经到了北土城下榻,但是俞大猷也没到全浙会馆,而是去了朝廷给海瑞租赁的家宅之中,感谢海瑞的提举。

  海瑞太穷了,到了京师租房子住,还是内帑专门给了一笔安家费,才算是安顿下来。

  张居正也没多留,送了谭纶一本古书,又送了谭纶一把长弓,作为开馆的贺礼,简单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全浙会馆。

  张居正为谭纶开馆以壮声势。

  全浙会馆要比全楚、全晋会馆小得多,大约只有十多亩地,但足够用了。

  万历元年九月初五,宜结亲、会亲友、出行、乔迁、纳财、造畜稠,忌行丧、上梁、作死。

  文华殿上,张居正翻出了一本奏疏,开口说道:“礼部上奏言:选净身男子,三千二百五十名,分拨各监局应役,乃致主上生疑盛怒,严旨忽传文渊阁,使臣措手不及。”

  “陛下问:三千二百五十名净身男子从何而来?近无战事更无战俘幼童,既非官阉,私阉入禁,可符合祖宗成法?”

  “万尚书,你来回答陛下吧。”张居正的这一本奏疏,对准了新晋的礼部尚书万士和。

  张居正之所以要瞄准万士和,因为陛下要办的宝岐司,选址在了西苑。

  万士和带着礼部诸官,以祖宗成法既有定制,不可轻易更张为由,反对西苑设立宝岐司,而应该把宝岐司设立在户部之下,宫墙之外。

  冯保看张居正已经开火,立刻厉声说道:“万士和,你们这般大臣,非要把手伸到禁城之内,是何居心!用意何在!到时候宫里出了事儿,万士和,你担得起这个责吗?你满门九族,担得起这个责吗!”

  冯保就负责咬人,把话挑在明处,隆庆二年议和以来,朝中并无大规模的战事,非官阉不得入禁,这三千多的净身男子都是谁的人?!

  万士和惊恐万分,赶忙对着月台说道:“臣听闻陛下身边只有七人用度,实在是有失体面,遂上奏以闻,嘉靖年间,亦有私阉入禁,臣惶恐。”

  嘉靖年间,的确有礼部选净身男子选入宫禁之内。

  冯保嗤笑一声站了起来,身体前倾,虎视眈眈的看着万士和厉声说道:“万士和,你当咱家不读书是吧?也对,你刚做了廷臣,对咱家不甚了解。”

  “嘉靖二十一年,世庙遭宫婢变生榻寝,自此移居西苑,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君臣不相接、独辅弼得时见,一应大臣选阉婢,皆不能入禁。”

  “万士和,咱家读书!你说的祖宗成法是谁家的祖宗成法!你家的吗!你一个礼部尚书,还没我一个宦官读书读得多吗?!”

  冯保咬人是极为凶狠的。

  葛守礼看着直乐呵,自从葛守礼带领晋党换了个打法后,冯保已经不再对葛守礼如此这般龇牙咧嘴了,现在轮到礼部吃这个苦了。

  “陛下,臣诚不知。”万士和听闻面色变了变,他赶忙甩了甩袖子,跪下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手中笔不停,连抬眼看万士和的想法都没有,平静的问道:“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祖宗成法?不知道就好好读书,你看朕,朕听政都在读书,在文华殿上,不读书是要被人骂的。”

  “不知道冯大伴读书?冯大伴领了司礼监的差事,办的很好,汝为礼部尚书,却不知道祖宗成法,却以祖宗成法摇唇鼓舌?”

  “是不知?还是明知故犯?”

  朱翊钧停笔,语气变得严厉。

  旧的礼部尚书陆树声为族党张目,随着杨博离任,陆树声走了,新的礼部尚书万士和,天天拿着祖宗成法、法三代,皇帝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总是想把皇帝用各种礼法的绳索,捆的紧紧,半分不能动弹才罢休。

  朱翊钧对两任礼部尚书,都不满意。

  求月票,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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