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康宁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八，皇长子睢安于北疆遭敌袭，以两千对一万，身中数箭而不倒，战旗在手而不放。后受胡人围攻纠缠，不幸身亡。帝闻之大恸，吐血晕厥。

　　鹄泞抄着手站在殿外，目光落在柱子旁那棵已经枯黄了的杂草身上。

　　“殿下不进去看看吗，陛下还在等您回话。”一旁的小太监看她一直站在外面，终究是没忍住催出了声。

　　鹄泞看了他一眼，就让那太监吓得跪趴在地上：“奴才失言，请殿下赎罪。”

　　“滚远一点。”鹄泞往前一步踏上台阶，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思量，步步不情愿。

　　这是一座很偏远的宫殿，估计是太久没有打扫，门一开，就惊起了满殿的尘土。

　　大殿空空荡荡，除了摆在中央的一口棺材什么都没有。

　　鹄泞背着光面对那口棺材，心口发冷，她张了张嘴，轻声喊了句：“大哥。”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几只鸟煽动翅膀的声音。

　　她踱步上前，终于是看清了棺材里躺着的人的模样。灰败，了无声息。

　　鹄泞看得很仔细，从睢安脸上的伤痕看到他缺了的两根指骨，从胸口的箭窟看到他被磨坏的盔甲。

　　“我还想着告诉你，我这些年长进了不少，学会保护自己了，”鹄泞弯下腰凑近睢安的耳朵：“大哥，我还杀过人了呢。”

　　“以前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矮子长大了，”鹄泞说得很小声，生怕别人听见他们的小秘密：“芸姐姐也很好，她那个暴脾气，没人欺负得了她。”

　　有滴水落在睢安的脸上缓缓滑下，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鹄泞抽噎着说不下去，她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棺材里，手指扣着睢安身上破败的盔甲。

　　“大皇子在河滩与胡人阿勒氏的王子正面交锋，本来都要压住敌方却遭了偷袭，背后中了四支箭。被胡人用铁链缠住摔下马，生生砍下了他的两根手指，拖拽了两里。”

　　“陛下，大殿下他志坚不屈。我们赶到的时候殿下没有一根骨头是好的，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啊陛下。”

　　“陛下，殿下他手里一直攥着周旗，他死也没有放开手。”

　　“大哥，”鹄泞攥着自己心口的衣襟，她连哭都是那么小声：“你疼不疼，你疼不疼啊大哥？”

　　等殿里的哭声渐渐消失，只有那么一两声抽气声的时候，门外跪着的太监才敢出声提醒：“殿下，该回去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鹄泞推开门走了出来，她和方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眼睛红的不像话。

　　“走吧，”鹄泞笑了一声开口：“去给我的父皇回话。”

　　她不像来时的那般踌躇，目视前方的离开，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承合殿内熏香袅袅，掀起帷幔就听见珠帘清脆的碰撞声。鹄泞低头走进去，就听见几个妃子围在床榻前低声哭着劝慰陛下保重身体。

　　几个皇子站在外围，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关切担忧，生怕自己的忧心不够明显便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