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报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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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想,怎么又来了一个?电视台不是有她的一个爱慕者吗?可这话又不能说出去,只能安慰了他几句。

  嵇安又絮叨几声,提及过去友人,谈到步勇,他说这小子现在给某汽车店做贴膜,只为能在城市里留下来。说到苦涩之处,令人不忍再听,唯有各自唏嘘,哀婉叹息。

  “刘导那把你夸了一通。”嵇安觉得气氛陡然降转,连忙改换话题。

  “客气了。”我连忙道。

  “他说,如果早预料到,就找你当主演了。”

  “……”

  此话客气之极,诚惶诚恐,我自然不敢应承。加之虽然刘中悟在网络上的夸赞,但不曾细看,乍一听说,受惊不小。

  “导演虽然要懂演戏,但未必会演。”我琢磨着,开口慢慢道。

  苏和与杨西两人个性不同,我便采取不同方式引导他们,苏和以揉碎细节来说,杨西多些鼓励,让他自然表态。虽举止不同,但殊途同归。可导演也只是查漏补缺,提点关键,对剧本的领会和,融会贯通,快速领悟,那还得靠他们精心钻研和天赋作用。

  “谬赞之言,我当然不能承受。”我缓慢解释道。

  嵇安自然不相信。

  他也不愿把人逼迫太狠。转言又道:“听说你现在准备拍新剧,演员的事如何?”

  “还要准备个全国大征选。”我淡然。

  “哦?”嵇安来了兴致。

  “消息已放出,还缺女主角这块,总挑不中我意。”这也是我犹豫再三的原因,当代娱乐圈,导演、编剧、演员一起烂,包囊那些毫无创新、胡乱切换的拍摄镜头与剪辑手法,乏味凌乱、不知所云的故事情节,加上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表演技能,电视剧能看得过去,就算不错的了。我虽然无力改变事实,但总想让剧组稍微好上一些,与其找那些被金钱腐蚀,再也无法出演灵性的人物。还不如广散渔网,看有没有合适的演员。

  “那配角呢?”嵇安急急忙忙说。

  因为过于激动,他的手肘压在桌子边缘,呼吸上下起伏。

  我看他神情,心中瞬间了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我终究不能用他,心中平白地生出一股歉意。

  “副导演在忙了,找演员是他的职责,我不好抢他的饭碗。”我委婉提醒道。而且,此时各大经纪公司也闻风而动,这背后有多少势力纠缠,我也不愿意介入。

  嵇安脸上说不出的失望,他用杯子和酒窝遮住心中的不适。

  “我也只是打工的。”我说。

  一杯饮料喝尽,却有了饮酒的微醺感。投资、制片、演出共同构成影视制造业,盘根错节,难以分割。我琢磨如何找借口离开,此时手机响了几声,原来是牛遇打来的电话。

  “开学了,你来报到了吗?”牛遇在手机里说道。

  我连忙解释几句,身子也稍稍直起,离开椅子,又朝嵇安打点几句,遂告辞转身朝店门口走去。

  似乎我只要跑得快,阴影就能被我甩到身后。

  我不是第一次来学院,奔到牛遇办公室,隔壁是学生处办公室,那边比这里热闹。有老师训斥学生的,有托关系找人的,有忙碌地四下奔跑的,有翻找各种文件的。牛遇这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一见到我,锁门而出:“你来了,报名了吗?跟我去见辅导员!”

  他拎了钥匙,两人晃晃荡荡去了教学楼。

  楼梯附近很多人,各自伸长脖子张望着。有少许同学手持手机卡,看外壳也是刚才被那伙学生推销着买的,没办法,这年头大学教授挂着各大公司独立董事的名头,手头运营着公司,一摇头,学位证书就拿不到手了,你说,不就是张手机卡吗?而且大学了,换地点,得要用!

  那几位学生将手机包装纸撕开,玻璃纸与纸壳分门别类地扔好,“嘟嘟”两声,同学们回头,纷纷作鸟兽散,只见一辆电动回收垃圾车驶来,上头坐了个套黄马甲的清洁工阿姨,黑黝皮肤,蓬松头发,脸上戴着口罩,她伸长胳膊,用套着塑胶手套的手把垃圾箱外壳打开,一使力,不同垃圾潮流汇聚到同一归宿地。

  我:“……”

  众同学:“……”

  牛遇怒道:“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

  我低头默念道,总有那么一缕阳光没落在犄角旮旯的柱子后!

  我瞬间心里好受许多。清洁工阿姨也离开了,我定定神,然后与老牛上楼,敲响了辅导员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一道清甜的声音响起。

  扭开门把手,我进门一抬头,辅导员面露笑容,望向我们。看到牛遇,她稍稍惊讶一下,忙挪动步伐,走到我们旁边。她身后的是堆成小山高的文件夹与同僚教师,其中少许几人,瞧见牛遇,投来鄙夷的眼神,白多黑少,明晃晃的眼珠子轻轻地一晃。

  牛遇不动声色,他这么大年龄了,懒得和年轻人计较。他抬抬眼皮,也不瞅他们一眼。

  他心想,追逐名利、清高自傲,难免会背后当头一棒,跌个大跤。

  辅导员姓倪,不过二十五六,是个刚刚离开学校的研究生。她长着一张讨人喜的圆脸,马尾辫,走路一晃一晃的,特别精神!她说话时,认真固执的感觉更重了,她眨巴下眼,睫毛下流露出一股不安与胆怯,但着实是一位好老师。

  她说了两句,试探地看着我。

  这是开学的第一次见面,又是位老教授领来的,自然给予几份礼遇。然后我们说明来意,她欣然应允,学外工作,这自然又少不了费些功夫。演艺圈学生在校期间出去拍戏,不胜枚举,用不着大惊小怪,行业特色,只是这类学生多出现在表演系、音乐系、舞蹈系,这一次忽然冒在导演专业的,还是令她吃惊不小。

  辅导员多看了两眼,面色如常,领着我们去办理手续。牛遇见手续办顺了,唠叨两句,就离开了。辅导员见他走了,这才稍稍松口气,笑着与我叨唠几句话。

  她不清楚我是谁,只是尽一位老师的责任,还不住惋惜感叹,说我还年轻,无用太过着急地走上社会。虽然这些话里多多少少带着些想象,令人哭笑不得,但我还是挺感激她的。

  “家境困难吗?”

  “要不要我借点钱?”

  “多读书,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自我!”

  ……

  这话我听得又无奈又好笑,我摇摇头,但不再一一答辩。辅导员又重新把我领回办公室,这时候她本该在下面接新生,可因为系主任有点事要交代,所以临时把任务交给了另一位辅导员及几名大三的学生,让他们帮衬一会儿。

  辅导员进办公室后,急急忙忙翻找桌柜。

  没几分钟,座机铃声响起,系主任随手接起,脸色陡然变得恭敬。“好好好,我知道了,好,我这就去叫人!”话筒放下,她转头叫辅导员:“小倪啊!听说你们班有个叫张幕的,院长叫他去院长办公室一趟!”

  我:“……”

  辅导员:“……”

  辅导员又是一轮询问,我敢发誓,我压根就不认识院长。在场老师都露出奇怪神情,又羡又妒,又恨又爱,神态百变。这间办公室里都是辅导员和搞行政的,没有任课老师,自然多出那么一大堆人情世故,所以人员千奇百趣,神态各异。

  辅导员打完招呼,连忙把我往院长办公室引。系主任也是个女的,高高壮壮,有把年龄,神态沉稳许多,观之可亲,她嘱咐两句注意安全,也就重新坐下,处理手头事了。其他老师又妒又怒,可也没办法。这边人事争执很多,稍许能赚点机遇的,就是和院校领导处好关系。可院长不常在校,偶尔来了,也独自待在办公室,不召唤轻易见不上面,有事也是直接和主任商量。

  在眼馋的目光中,我和辅导员出门去了。

  辅导员昂首挺胸,敲开院长的门,脸蛋红红的。院长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满脸善意,文儒风趣,不像是搞娱乐的,倒像是研究人才,让人心生好感。他果然先与辅导员说了几句和善的话,请我们坐下,又问我一些学校的事。“昨晚杜先生打来电话,找我要一个人。”院长脸上带笑,“我当时和几个书画家在吃饭,听了嘱咐,挺不好意思,就说问问你的意思。”

  “哇,书画家!”辅导员忙笑出声。

  “一些老朋友。”院长也不嫌她多嘴,脾气不错地说,“这里头不少人很有水平——我挺佩服李鹤飞的字!他的画也挺好!”

  “李鹤飞!”辅导员惊叫。

  “你认识他?”院长饶有兴趣。

  周围人为他那点癖好奉承他,不知道有多少,可懂画的没几个,懂字的,更没有。“他不是市书画委员会的会长吗?”辅导员惊呼,“我喜欢他们的字画的,就那个王枫彩的,水平有点烂,不明白他怎么当上副会长的!”

  院长猛地皱眉:“这话不要到处说!”

  他口中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可脸色却缓和许多,看神情,像是认同辅导员的话。我对字画了解不多,所以不做点评。

  话至此,院长不愿意多谈,于是言归正传,问我要不要去见杜先生一面。“他最近刚从雪区归来,休假结束,想要做部大戏,问你有没有意图?”

  我还在纳闷呢,杜先生……

  “难道是杜亚?!”我脱口而出。

  我周围姓杜的,还真没有几个,能被以先生冠名,被圈内人尊称的,大致也只有这一个了。

  院长了然地点点头。

  辅导员还满脸纳罕,她虽然对书画有了解,可对娱乐圈的勾心斗角、利益往来并不太清楚。留校教书,是因为她成绩好。

  我脑子飞快运转——杜亚?他找我干什么?鞠丽是他干妹妹,与我素来有交情,为什么不直接通过她?而是联系到院长?

  我无法想通真相。

  可隐隐约约的,我感到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若是不窥破真相,恐怕今后必然会后悔!

  “乍一说帮忙不帮忙,我现在给不出准数。”这时候,我已经知道院长是杜亚的“代言人”了,也不虚言假意,直抒己见道,“最好还是要当面商议,我对杜先生没恶意,过去也和他们公司多有合作,今后春水漫漫,波涛四起,同舟共济都可能折杆沉船,更何况,一叶随风漂泊的孤舟呢?同,则齐肩并进;异,则各自阳关……这便是我的意思了!”

  院长听了,不住点头。

  接着他对辅导员说:“话就到这里,你们去干自己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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