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 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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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老板神神叨叨,面带猥琐,竖起一根又粗又大的食指,倾着身躯,搁在自己的嘴边。那样子让人不由生出一股恶心,我忙推却。

  “不用。”我说。

  “我觉得还是试一试!”黄老板却道,“以我多年经验,那老师只是外表看上去精干,其实只是个豆沙馅的软包子,一吓就中,一捏就塌,以后一定不会再纠缠你了,也不敢去报警……她没有录音没个证据的,怎么去告你?就算你不放心,到时候我抽几个女员工上去搜身,一查就知……”

  “心意能领,但不用,真不用!”我忙不迭地推却,“黄老板,以后这种买卖还是少做点……”

  黄老板闻罢,神情不悦,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这事我也只是偶一为之,我是正正当当的公司老总,不是凶神恶煞的坏人。也只是看你的面上,别人轻易不会帮他……罢了,罢了,你既反对,我就不做了。”

  两厢把客套叙完,便入主题。我问黄老板手头有没有合适的演员,他不说话,神神秘秘,顾左右而言他。我被这给弄懵了,有点不耐烦,便道:“黄老板,别葫芦里买药,有话请直说吧!”

  黄老板起了精神,东张西望一眼,拉住我的胳膊,开门出去。我心里大奇,想着:“难道是因为我落了他的面子,他想要把我撵出去了?”

  可看情势,又不是。

  黄老板东张西望,掩掩藏藏,发现没人了,才拉着我走了几小步。来到楼梯前,又俯下身躯,撅着屁股,伸着脖子往外探看。“我就说了,有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有的!”黄老板神神秘秘的。

  他举止诡异,时不时叫我藏在门与墙板的间隙,时不时与我共同停留在走廊的拐角处,就这样走一步,挪一步;瞧一步,跑一步……知道的,是找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自家公司玩真人cs呢!就这样,我们挪到了一间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前,两边是粉墙,并着一扇磨砂玻璃门,靠着腰际的位置是一柄金属把手。

  黄老板示意我停步,将矮胖的身子往上一俯,严严实实地压在玻璃门上。我见他将耳朵紧紧贴在玻璃上,似在聆听内部动静。

  我心中大疑,奇怪黄老板怎么在自家公司内如此鬼鬼祟祟?莫不是投资亏本,清算转让了?

  还不待我把问题想明白,黄老板已经直起腰,从玻璃门上滑了下来。接着他俯矮身躯,按住门把手,猛地一下把门拉开,旋即把我推了进去,砰的一声响,门在我的身后被锁上了。旋即,门外传来黄老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离开的声响。

  我:“……”

  这算是谋财害命吗?

  我摸摸自己的口袋,也就几个钢镚儿,手机里虽然绑了张卡,可也没有几块钱。我不由暗中感慨,这要是谋财害命,那是天底下最不合算的买卖了,便摇摇头,心想,老王同学,要是要挟电话打你那,你好歹得多付点钱款,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绑架事件啊!

  既来之,不如安之。我环视四周,这间办公室黑乎乎的,很符合我心目中的绑架监禁的办公室,不过再仔细看,是因为窗户拉着厚重的帘幕,将光线阻拦住了。

  我走到窗户旁,轻轻扯动窗布,一时没有动静。心下有点尴尬,又用力再一扯,哗啦一声巨响,窗帘被打开了。刺目的光芒迎面射来,让我不由倒退一步。待到眼睛逐渐适合光亮,这才仔细勘察,发现这窗帘也不知多久没有清理过了,满是灰尘。上面的金属拉环生了锈,所以刚刚才没有立马拉动窗帘。

  我轻轻拍拍手中的灰,观察周围的摆设。只见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中间摆着两张桌子,面对面地放置。桌子前是椅子。靠门的地方有一台饮水机,半桶水在中间晃荡。虽然窗帘布满灰尘,但地板打扫地很干净,再往右边,有一扇木门,似乎有一个里间。

  我犹豫了一下,朝里间走过去。原先我还在想黄老板最多就是绑架要钱,现在却思绪纷杂,有些困惑。要知晓,黄老板的品味极其特殊,整栋大楼里装潢的都挺后现代艺术气息的,土豪金的涂料遍布各地,令我这种普通人完全不明白背后的深意,只彻骨地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可这间办公室太过平常了。虽然这样的装饰楼下也有几间,可那是给某些部门的老古董审核做客时用的。我瞟了瞟办公桌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插座,又扫一眼一尘不染的办公桌,显然,这间办公室是有人用的。

  那么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我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里屋木门的把手上,心想门的那头会有怎样的场景。也许是某个嗨少们烟雾缭绕的聚集地?又或者是一群异教徒低吟念诵的神仙场所?也不怪我想象力丰富,圈里各种各样的事都有,磕粉的,信教的,当真奇怪得厉害!

  我没迟疑两分钟,到了此时,再想跟别人说来这里没看到门,或者看到门没进去,人都不会信的。所以我一咬牙,推门而入,忽然内里咣当一声,哎呀一叫,一个穿白衣的女子不由自主往后一靠,腰撞在一个小圆桌上,那圆桌上的摆设受到剧烈冲击,倒在桌面上。

  那咣当声,就是花瓶倒在桌面的声音;哎呀叫,便是女子发出来的了。

  我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黄老板可能还有金屋藏娇的游戏,那我就首先敲门再入了。

  那女子望着我,一脸紧张。站在圆桌前,旁边还有把椅子,椅子上还倒扣着,摆着一本白皮书。我偷偷瞟了一眼书皮,封面很淡雅,不厚也不薄,看上去是那种小清新的小说,书名又是偶尔能从许嘉莉口中听说,便知道是那种完全没内涵、并且我不会感兴趣的了。

  我又看了一眼四周,终于确定了,这地方只是个寻常的阳台,不过三四个平方,三面玻璃对着街道,外面是蓝天白云,信鸽从高楼间穿梭。

  “你也是被关进来的吗?”我收回打量的目光,忽然说道。

  那女子微微一愣,听我这么一说,这才稍稍收敛慌张的神情,但目光依然警惕。

  她看了我又看,忽然问道:“你是谁?”

  我这才意识到,人家先来,为主;我是后到,为宾。这才主动把姓名说了,又把事情经过介绍了,说怎么给朋友打电话,又怎样看到黄老板在楼下摆排场,又怎样被他骗到办公室内锁入……女子听得津津有味,默默出神,良久,才给出一句:“你说话真有趣!”

  她体格弱质,形容貌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穿着一身白衣飘飘,后面梳着乌黑的发辫,有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微妙感受。

  那女子见我把来龙去脉说了,这才犹犹豫豫说起自己:“我正在这看书……”她指了指旁边的那把椅子。我点点头。她又说,笑了一下:“因为阳光太好,我不知怎么地拿着书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哗啦一声响,像是衣架子掉到地上,一下子便惊醒了……”

  我用力点点头,想着这是什么声音,就听她继续说:“后来你就进来了。”

  我忽然想起是什么声音了,那大概是我拉开窗帘时的声响。我来了精神,刚想问这女子是谁,怎么来到这里,是不是也被黄老板关到这里……可还未张口,外间门咔哒一响,接着一人推门而入,嘴里念叨道:“柳露,你还有什么需求的吗?”

  我抬眼望去,来人是甄一凡。上个月,我还在医院见过他,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我神情古怪地瞅瞅他的脸,又瞅瞅他的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一伸手,制止了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很好,谢谢,不问!”

  于是我闭紧嘴巴。而之前那位重新把白皮书捡起来的女子,又把书倒扣在圆桌面上了。

  “甄先生。”女子,不,柳露说道。

  甄一凡也不看她,他走到桌前,弯腰翻了一下文件,嘴里问道:“不热吗?”柳露答道:“不热。”甄一凡又道:“热还是要开空调。”他说这话时,头也不曾抬上一抬,翻出遥控器,对准墙头点了一下。顷刻,随着呜呜的声响,空调启动了。我微感诧异,才发觉这间办公室竟然有空调。

  我一直以为这大厦内所有的办公室都受中央空调控制。

  “谁把窗帘拉开的?”甄一凡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外面夺目的光线,微微皱眉。他打开日光灯,又走近窗户,用力拉了两下把窗帘合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

  厚重的窗帘被毫不留情地被拉上时,日光灯还没有完全亮起,可能是老式灯光。它晃晃悠悠忽闪两下,发出昏黄的,几乎要老死了般的光芒,有那么一两秒,整间屋子陷入黑暗中,我的眼睛就像失明了,忽然,啪嗒一响,然后又能看见东西了。

  灯完全亮了。

  可在没有光源的那几秒中,只有磨砂玻璃门外的走廊尽头还亮着几盏灯。可也模模糊糊的,仿佛光线也被这磨砂打平了。这隐隐约约的光,落在人的身上,却给他们染上了层似真似幻、如梦如嗔的光晕。

  柳露原本安安静静的,忽地一笑,然后又抿紧嘴巴,嘴角勾出条线。

  我心想,如果小段说的是真话,那么现在甄一凡对小安还旧情未泯,若是如此,那柳露又能怎么说了?他们年龄实在太不相配。

  接着转念一想,见鬼吧!段必胜把我来的消息透露给黄老板,两个人背后里又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这种出卖朋友的家伙,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这是我的办公室。”甄一凡低头把文件收拾了一下,又把空调遥控器放回原处,他拿起杯子,绕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建的时候,老板和我商讨过,我的意思还是办公室装饰的普通一点。”

  我瞬间明白了,甄一凡是黄老板的亲戚,他要是想要怎样的装修,是否留空调,那都很好说。“原先只想装修得不太显眼,没想到现在这装潢,摆在这栋大楼里,反而太引人瞩目了!”甄一凡道。

  他说完这话,一抬手,喝了一杯水。他笑着跟我说道:“老板说了,你想要找个演员,你看她怎么样?”

  说罢,他用盛着水的杯子朝柳露的方向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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