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各有心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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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才知道,不光是姥爷,原来我母亲也是想家的,想她那个远在陇西的、很有可能残破的只剩下一个土墙地基的老家。但是她仍旧在想,没日没夜的想,就像我远他乡,仍旧惦记着家乡一样!

当日我坐在哈兰旗草原上,坐在西峡山道观旁,心里想的、梦里想的,就是我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眼前的这些人。

家乡,那是只有等到离别以后才能读懂的苦涩和幸福,须臾不敢忘。

父亲经历过太多苦难,罕有什么多愁善感,他反而是最实际的一个,第一时间想到我姥爷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上去,进一步提议道:“光是回去看一趟可不行,我打算把家搬过去。”

老人家眯起双眼,淡淡的笑着,仿佛在回味过去,回味那些饱受歧视的艰难岁月,无悲无喜道:“橙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大山子他们,可是我跟你说句实话,我…;…;早就在这里住够了,早就像搬到你姥爷那边去,安静的过完下半辈子,这个愿望,也是我早些年答应你姥爷的。”

我爸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再继续,用一句“橙子长大了,这事儿由他做主”作为总结。然后,他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我,等我出言反对,或者赞同。

姥爷和母亲都很挣扎,表情丰富的看着我,扭捏的很不自然,生怕伤害到我,又怕我出言反对。

那种忐忑,好像我小时候,想要吃糖果,又怕家里人反对一般,想说又不敢说,心里却像猫抓一样,如此的纠结和盼望。

我在李家庄生活了十七年,从小待到大,这里有我最好的伙伴,有我喜欢的姑娘,当然不想离开家乡。

如果放在从前,不管我父亲如何劝说,我都会非常的坚决反对他们落户陇西。一如,前些年他跟我提起这件事,我会突然发疯,哭闹着和他较劲一般。

现在不同,当我回想起哈兰旗几度生死,回想起某些人的算计、和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再去想母亲、姥爷这些年的付出、父亲惦记了一辈子的承诺,我感觉自己的过去......真的很自私。

我的想法是想法,他们的就不是么?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他们就不能要?我眷恋着李家庄,就得让我父亲他们一直承受某些人的歧视和侮辱?

不能的!

李家庄是的家乡不假,可他在我父亲、姥爷和母亲心里,只是一块屈辱之地,他们早就想离开这里,只是惦记着我,这才苦苦支撑。

当我主动跟他们提起,也是第一次提及,想要带姥爷回陇西看看的时候,他们好似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经历过漫长的、十七年的黑夜,突然间看到光明一般,迫不及待的提出来,想要离开李家庄。

父亲的眼里全都是渴望,渴望实现多年以前的承诺,那是他埋藏已久的、一直没有机会实现的、对我姥爷和母亲幸福保证。

父亲的身体报废在李家庄牛棚里,早就赚不来钱,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实现那份幸福保证,后来又柳暗花明,突然在我身上看到希望的感觉,来的如此强烈,强烈的我父亲不敢正视我,眼神中带着躲闪。

那种躲闪,像极了我命悬一线的忐忑,极度不安,生怕绝望。

姥爷和母亲眼里同样带着渴望,但是他们的渴望,比我父亲弱上一分,这一分虚弱,不是他们渴望回家的心念低于父亲,而是,他们早已经放弃了自己,放弃了所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那里。

如果我不曾经历过哈兰旗远行之旅,不能经历过几度生死,肯定读不懂这些渴望,现在我读懂了,也就知道如何选择。

三份亲情,一份私心,这趣÷阁账,用悟空的话说,不用算的。

真的…;…;不用算。

当时我笑了笑,跟他们说:“给我一天时间,我和…;…;千雪告别。”

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长大了,又感觉酸楚难挡,离别,哪里是这么好讲的?我怕我嘴里说着离别,心里仍旧想着、恋着、眷念着,日夜煎熬。

父亲听我如此说,猛地打了个哆嗦,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眼神里不在躲闪,老人家结结实实的抱住我,在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他带着哽咽说话:“好…;…;儿子,好,好…;…;.”

姥爷和母亲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反复嘟囔着:“橙子懂事了,橙子长大了…;…;”

没有太多的话语,没有太多的感慨,翻来覆去都是那句“橙子懂事了,橙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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