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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奎听高文镜这么一说,哂笑一声,转头将化开的臊子挖出一勺,手在铜锅上试了试水温,将勺在海碗沿子上磕了两下,磕掉了已然化开的臊子,浇上了开水,给梁老太爷调了一碗汤水,“爷,喝汤,喝汤暖和。”

高、张二人也便将冻成一坨坨的面块一齐丢进了锅子,高文镜拿出一双筷子在锅里搅动,正待面开水活时,张志贤叫了起来:“呀!芹芳嫂子还做下的苜蓿面么!”说罢从食盒里拿出一坨绿油油的面,面上还敷着一层白面粉和着霜,看起来甚是喜人,高文镜一把拦住了张志贤就要下锅的手,“放下了不急,先把这一锅捞净。”

高文镜捞出一筷子面,放入凉水冰过,用碟子篦过了水,把碗递给了马小奎,“去,给先生浇面。”

时间已经过了晌午,高塬沟里的积雪在冬日阳光下晶莹闪烁,梁老太爷一行四人生火浇汤吃面,倒也不觉得寒风凌冽,梁老太爷自年中开始,陆续听到中原混战的消息,革命党人不许袁大头称帝,在两广拉起了政府,秋收前举兵北伐,号称护国。这历朝历代,有几人是北伐成就大业,除明一朝,也是驱除鞑虏天命在斯,如今南北各为华夏,咋还有人向北而伐,如何成功?

但到了冬月里,高文镜之父高先泽从西安回乡,带回的不仅是那个小寡妇,还有北洋军复帝失败的消息,到腊月里,陕甘督抚又下令各县要设蔡锷牌位,名为“护法功臣”吊丧,实为派驻官员进县。同时严令陕甘青壮南下,也不许北上,关中以东的局势破朔迷离,梁老太爷不禁感叹,“面北而伐,是为不易,这些个儿娃子胆子都大,说不定都能成事。”

高文镜将臊子汤倒进河里,汤油亮闪闪浮在白水河面上,顺着水流向下漂去,听梁老太爷感叹这一句,接上话,“虽说如今南北混战不休,但总体来看是滇缅军里还有能人,不过话说回来仍是艰险。”

梁老太爷怒睁一眼,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喝道:“自古皇家正统,汉贼不两立,袁氏在北平面南称帝已为正统,这南方儿郎却又反之,勇气虽然可嘉,但又能如何?”高文镜回道:“谁知道天命在哪一方呢?”

梁老太爷声音提高了一度,“多言必失,勿复多说!”心中却也打起了鼓,这天命在哪,到底是如何判定?民心所向自然是天命在斯,可如今纷乱局面,这民心到底向着谁?

高文镜听罢倒不做声,梁老太爷自大清国殁了后早已不问兵事,日前听闻袁世凯称帝的消息,言必称复科举、用忠士,很是期待了一阵,但又听说天下反袁义军四起,蔡氏在在南方独走,大骂了几天食君之禄不忠不孝之类的话,风闻护国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便也不言语了。

梁老太爷囫囵吃了一碗苜蓿面,马小奎洗了一根青瓜递到面前,手把来折断吃了。青瓜是芹芳院中生长的,每夜芹芳大儿去藤下尿给一泡,二日便结瓜而成,马小奎不禁赞道:“腊月里能吃到青蔬,芹芳嫂子能干哩。”张志贤憨憨一笑:“一个寡妇,倒是把生活过的有滋有味。我们单汉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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