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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镜向前赶了几步,“先生,我大说他从西安回来给您老人家捎了些零嘴,还有一双绒靴,大头亮的蹭的,踏上了美得很。”一抽缰绳,马儿缓了下来,接着说,“回屋里了我给您提上东屋去。”张志贤听说是绒皮鞋,有了兴趣,问到:“文镜,是我里县长穿的那一式洋货吗?鞋面子亮的能照出人形。”

高文镜拿出旱烟锅子,在鞍头磕了几下,垫上烟草,点着嘬了一口,这烟锅里的草叶是头年赴疆回来的同窗梁远霖带回来的,是正宗伊犁产的玛合勒嘎,塬上老烟枪都唤作玛合烟,点着了青烟跟烧香一样,一缕轻飘洋逸,抽起来不辣喉咙,据说还壮阳提气。高文镜见烟锅烧地正旺实,一甩缰绳,把烟锅递予梁老太爷,“先生,吃烟。”梁老太爷熟捻地接过烟锅裹着羊皮的铜杆,“将之所慎者: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其余不论,你高文镜倒是从来备我如备敌,想干啥?”

高文镜跃马向前去赶马小奎,哈哈一笑:“老先生声威我耳,高某何备之有?”

谈笑哆嗦间,爷父四人到了沟下白水河边上。马小奎勒马回头,“太爷,此处饮马歇息,到后庄还得半日脚程,您看?”梁老太爷哼了一声,“能成。”便停马远看,自喃道:“白水红山头,山塬死人沟。谷成犄角,居高临下,伏兵大好。”高文镜赶上来,勒马下鞍,提梁老太爷牵住笼头,伸手要扶梁老太爷下马,接上话:“此处设伏,便是天王老子也是九死一生。”梁老太爷左手一搭高文镜肩头,翻身下马,稳稳当当落在一旁土堆落叶上,哼了一声:“高塬梁地,年年太平,能有啥?”

几步开外张志贤已堆起土灶,生上火簇,马小奎拿着一个水囊在一堆干柴上浇了几下,霎时间空气里充满了浓香刺鼻的味道。梁老太爷一皱眉头,“又是洋落。”转身往林子里走去,解开衣带准备撒尿。高文镜走去,拿起马小奎放在一旁的水囊,闻了一下:“又是洋酒?”马小奎点头,“这洋人做酒,晶莹剔透,比咱黄米酒看上去可人多了。但喝起来实在是不顺不滑,呛人喉咙。倒是引火是个好东西,蹭嘎子火就起来了。”高文镜一把拍到了马小奎秃脑壳上,“你个瓜怂,洋人做酒水讲究纯净,不求口舌之欲,这东西味辛性烈,拿来涂上豁口,再上金疮药,啥伤都能治了。让你在这胡日鬼。”

时下梁老太爷小解结束,在袍上擦净了手,张志贤又捡来几根木枝,正在火上焦烤,梁老太爷便走过去,摘下兔皮护耳,手一抖袖,顺势坐在马小奎置于一旁的食盒上。“太爷,晌午浇些长面,我现在烧汤,西房上芹芳嫂子调下的臊子,美得很。”张志贤在一旁看到,急从鞍袋里取出一只靠背马扎,说是马扎,实际上是红桃木加红锦做成的折叠椅子,后背上金字绣着“高塬第一高等学堂”、“张某志贤”云云,递予梁老太爷坐了。梁老太爷蹲身马步,左一摆腿便换了位置,在食盒上磕了磕烟锅。高文镜放下手中行头,接将过来,将烟灰掏净,在白水河中涮洗了一遍,又拿出毛毡吸水,从袖口抽来手巾擦干,包入牛皮匣中卷好,放入鞍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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