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堕乌(1 / 2)

加入书签

他欲拔腿便走,但想到身后的瑟缩的鸢儿,和那双眼浑浊的老头,只得强作镇定。

实是桑田碧海须臾改,一波三折,虽精彩绝伦,但他已无甚心思观摩了。

始初是吓得差点湿了裆,后见神仙得势,他便安了心。这才莫约过了半晌,便又开始惊心动魄。

人生如戏啊。

他想到下月的秋闱童试,本已筹备了良久,如今看来,皆是梦幻泡影。

古人诚不欺我,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他娘的也在凝视你。

上空,黑雾颤动,手掌再次成爪状,被黑雾托起,朝着书肆窗台汹涌而下。

小杨焕慌乱中推开身后的鸢儿,下一息那黑雾便撞开半开的窗台,包裹住他。

触感冰凉,应是水雾,不像烟尘,就是冷得可以。

他眼前一黑,脑海中闪过最后的念头:

断手并未掐住他的脖子,想来之前是仙鹤太过嚣张。

…….

“追!”

白衣男子脸色难看至极,宛若吃了某污秽之物。座下葫芦震颤着归位,他立于其上,朝着黑雾逃遁的方向追去。

禹师兄神色慌张,眼眶微红,手中雷珠散发出神异光芒,同样是御空而去。

短短数十息,二人便越过郡城边界。

…….

鸢儿方才被推倒在地,见杨焕被黑雾所擒,如今又是惊惧又是悲恸。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趴在窗边啼哭:

“黎爷爷,呜呜呜,杨焕哥哥,他,呜呜呜。”

老人双眼依旧浑浊,却面无表情,久未根治的颤症让他的手愈发地抖了起来。

他蹒跚走上前,任妮子趴在他怀中抽泣,却也不出声安慰,浑浊的眸子眺望向远方。

……

杨焕醒了。

他睁眼,不知昏迷了多久,但水雾的触感还在,揉了揉眼,见周围被黑雾包裹,全然看不清景象。

见那瘆人的手掌并未出现在视线内,他紧绷的神色才得以舒缓了些。

虽不能视物,但心中逐渐明了,那白瓦青石路,柳树摇曳,街口老汉摆弄的线儿牙糖,怕是已在百里之外了。

为何猜测是百里,只因他自幼便未出过郡城,估摸着百里怕是能依稀瞧着北方的寒鸦,夜幕中掠过如墨的漓江,倒影浸染出堕乌山的严峻苍茫。

他幻想着,殊不知百里仍是燕国境内,同是江南。

“你要将我带去哪里?”

他壮着胆子问道。若是寻常时候,他自是不敢和这鬼怪交流,但此时堪堪清醒,脑海中一片混沌,便顺势“胆大妄为”了。

黑雾不答。

杨焕心想,那鬼通人语,生前便是女子,是否嗔怪我礼数不周?态度不够诚恳?随即思索一番,再次问道:

“请问,这位……夫人要带我去何处?。”

他虽知这女鬼性别,但想起那副令人作呕的尊荣,“姑娘”一词愣是死活说不出口。

等了半晌,黑雾依旧是不答。

杨焕又急又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这位夫人,小生自幼无父无母,承蒙这书肆掌柜收养,在东街念私塾,平日里读书写字,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姑娘虽有怨屈,但想来与小生关系不大。”

他心中害怕,故而言辞凌乱,又等了半晌,那黑雾却依旧不答。

小杨焕大骇,忽然想起屠户宰猪的时候,也不会在意猪的哀嚎……

因此这鬼怪不理会他,在他看来,倒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这出,他霎时小脸愈发苍白,嘴巴微张,正欲求饶,但话到嘴边时却转念一想:

这鬼尸道行高深,若真想害他性命,此刻他早便见了阎王,莫非是?罢了,也琢磨不透,只望她能大发慈悲饶了自己性命。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杨焕耳畔响起,带着些许呜咽:

“谁,谁在说话?”

杨焕一愣,随即心中了然。

是陆瑶儿?她竟还活着。

他扭头看向身侧,尽是黑雾缠绕,浑然看不见身旁有个姑娘,但也知晓陆瑶儿同他一样,只是被擒了,并未遭到迫害。

之所以如今才说话,只怕是方才吓得晕厥了。

听声音源头,二人挨得很近,他依稀能感觉到少女唇齿间呼出的热气。

想到男女授受不轻,小杨焕往后缩了缩,但这黑雾如同泥沼,黏性极重,竟是挪动不得。

“我叫杨焕。”

他一边挪动身体,一边脱口而出,但话音刚落便后悔了,停止“挣扎”,心中暗骂自己粗鄙。

这陆瑶儿是姑娘家,还是仙家子弟,与她交谈岂能不知礼数,怎能只说名讳的?唐突了姑娘便是罪过了,遂重新说道:

“这位姑娘,在下杨焕,字焕之,燕国南郡人士。”他顿了顿,总觉得差了些什么,随即补充道:

“方才也被这鬼尸所擒。”

陆瑶儿听罢破涕一笑:

“噗,你这人真有意思。”

杨焕摸摸头,有些不解:

“姑娘何出此言?”

“听你声音分明是和我一般的年纪,说话为何跟个小老头一般?”

“这…”

“还有,哪有人把自己名字说两遍的,真好玩儿。”她顿了顿,俏皮道:

“嘻嘻,不逗你啦,我叫陆瑶儿,瑶池的瑶。”小姑娘似乎是见到有人相伴,满心雀跃。

“姑娘芳名甚是悦耳,小生却是早便知晓了。”

杨焕答道,但他嗓音稚嫩,语气却又故作老气横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哦?你怎么知道?“陆瑶儿作思索状,随即眼珠儿一转,声音娇脆:”我想起来了,我方才跟那鬼怪说过名字,想必你是那时听到的。”

“正是如此,姑娘冰雪聪明。”杨焕有些无奈。

“哇,我方才在那么那么高的地方说的,你竟然能听得到。”

陆瑶儿很诧异。

“在下虽愚钝,但自幼耳目倒伶俐些,因此方能得知姑娘名讳。”杨焕谦虚道。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