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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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咱再说我和小石榴,沿着府署街向东狂奔,一口气跑到城厢礼堂。

不久宝杰追了上来,刚才他趁乱逃了,原本没有跑远,怕那把二人夺最后落到二黑他爹手里,还偷偷摸摸地把二人夺顺了出来。

最后将他二伯的后三开到远处,伸着脖子观望我们这边的状况。

没过一会儿,看见我和小石榴分开人群逃了出来,他立即在后面跟着我们俩,直到他认为彻底安全了,这才开车追上我们,打开车门叫我和小石榴赶紧上车。

我们俩坐上了后三的车兜,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狗骑兔子”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一溜烟儿地驶往北门里,穿过北马路一直开到了河北大街。

后来我想了想,宝杰之所以把二人夺偷着顺出来,是怕这把刀落在二黑他爹手里成为证据,这就充分印证了一句话“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每临大事有静气,在这件事情上,宝杰有他怯懦胆小的一面,但也正是因为他的临阵脱逃,才使他有机会接应我和小石榴跑路。

所以严格意义上说宝杰既怕事,又能成事,性格使然,他必定成为不了冲锋陷阵的主儿,但他可以在外围处理很多事情。

宝杰的后三载着我和小石榴,开到河北大街一带,感到绝对安全了,就将车停在路边,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小石榴心细,想着要查看一下我的伤口,口子不是很大,但是挺深。

二黑这一军刺是从我左胸上部,靠近肩膀虎头处捅进去的。

军刺三面都是血槽,所以伤口也是一个三角形的窟窿。

血是流了不少,而且我觉得可能伤到肌腱了。

此时一安分下来,发现左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要一抬胳膊伤口就流血。

宝杰又咋呼开了:“这得赶紧看看去啊,我要不还找我姨哥去吧!”

我赶忙拦住他:“快打住吧,这才多少日子,又找你姨哥去,拿麻烦人不当回事是吗?什么话也甭说了,你就送我和小石榴去杨柳青吧!”

宝杰用眼神询问着小石榴,小石榴咬着下嘴唇点点头。

我们仨一路飞奔,拐过北营门大街,经过火车西站的砖红色德国式候车楼,驶上西青道的大马路,一路向前,去到杨柳青轻机厂,找我前面提到的发小“狗尾巴”——高伟!

不到一个小时,宝杰的后三就载着我和小石榴,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杨柳青轻机厂。

在厂门口传达室打电话联系到狗尾巴,没等多会儿,就见他穿着一身天蓝色劳动布工作服,腰里挂着一个电工牛皮钳套,像挂着驳壳枪似的,一颠一颠地跑了出来。

因为我们从小玩到大,我习惯叫他小尾巴。

他长得也确实像一根“小尾巴”,圆圆的小脑袋,梳着小分头,身高一米八,体重却只有一百一十多斤,走起路来脚底下发飘,身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他把我们安排到他的单身职工宿舍,我以前来过这,那时床上的被窝也不叠,臭袜子也不洗,鞋扔的东一只西一只,比鸡窝还乱。

这回进门一看,他这屋里的摆设大不一样了,虽然家具没怎么变,但比以前干净多了,墙上挂着西洋油画挂历,新换了淡绿色的窗帘,窗台上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塑料花,门口柜子上摆着两套漱口杯和牙刷,还有小镜子、雪花膏,感觉好像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住的意思了。

我问他:“小尾巴,怎么着,看你这屋里的意思,怎么跟新房似的,屁股朝上了是吗?”

屁股朝上什么意思?这也是老天津卫的玩笑话,意思是结婚或有女朋友了。

小尾巴回答道:“哪是结婚了,咱跟谁结婚?我就是现在和小杨子住一块了。”

小杨子是小尾巴的同事,杨柳青当地人,以前小尾巴领着她去我家玩过,所以见过几回面,一个挺老实巴交的女孩,说一口地道的杨柳青话,官称叫“海下方言”。

我说:“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小尾巴说:“嘁,我值当的骗你吗?我们岁数都小,没急着,商量好了等几年再结婚要孩子。”

我又问他:“那我把你们的窝给占了,这多不好意思,你跟小杨子说我来了吗?”

小尾巴说:“我刚才跟她说了,她一会儿去给咱们弄吃的,咱这么多日子没见面了,今儿个好好喝喝。

对了,这二位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你给我引荐引荐。”

我说:“哎呦,你不提我还忘了,这都是住咱们一个门口的,这是宝杰,在红房子一条住,这是小石榴,他在中营住,都是我过得着的弟兄。

宝杰、小石榴,这位就是我老和你们念叨的狗尾巴!”

仨人一同装模作样地互相握了握手,还彼此跟真事儿似的说了声:“往后多照顾!”

几个人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

小尾巴的对象小杨子,从食堂小卖部买了一些下酒菜和炒菜回来,支上折叠圆桌,非常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喝酒,她只是象征性地扒拉一口饭,就和我们说:“你们先慢慢喝着,有我在屋里,你们哥儿几个也放不开聊,我就不搅合你们了,我先回家,你们多吃饭少喝酒,我走了!”

说完拿起包就往门外走。

我见状忙说:“那让小尾巴送送你,那什么……小尾巴你先把杯撂下,先去送送小杨子。”

狗尾巴正喝到兴头上,不愿意撂杯,对小杨子说:“没事儿,你自己走吧,我们哥儿几个好多日子没见了,想多聊会儿。”

宝杰和小石榴也紧着劝狗尾巴,他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出门去送小杨子了。

狗尾巴和小杨子走后,我对宝杰和小石榴说:“我看这意思,小尾巴这还真不是久留之地,他要还和以前那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咱在这呆多长时间都没问题,可他现在和小杨子在一块住,咱再死皮赖脸地住下去,可就不合适了,你们说呢?”

小石榴低头不语,只顾着抽烟喝酒。

宝杰也若有所思地说:“要不我今晚就不在这住了,不行我连夜赶回去!”

我说:“那也行,你少喝点酒,一会儿你走你的,不过你回到市里之后,先别跟李斌他们提这件事,小石榴你什么意思?”

小石榴说:“我什么意思?我小石榴遇上事儿,哪次爬过围?我不走,我留下照顾你!”

我问他:“那你家里怎么办,你一宿不回家行吗?”

小石榴说:“行了行了,现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你讲话儿了,阎王爷办小鬼——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小石榴话里有话,这是说给宝杰听的。

他最看不惯别人临阵脱逃,多少有点瞧不起宝杰。

其实我比小石榴更了解宝杰,这货能咋呼,能吹牛掰,外貌也能把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唬一气,平常那是一嘴的哥们儿义气,一旦动真格的,马上他就含糊。

正因为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不会跟他斤斤计较。

小石榴则不然,在他的世界观里,哥们儿弟兄一起扛事儿,那是天经地义,甭看小石榴长得像个小瘦麻杆,从来也不惹事儿,整天追在我屁股后头,跟个碎催似的,可是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外面,如果说我有什么危难,头一个冲在前面的必然是他小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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