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女萝（一）（2 / 2）

她们回到居所，因为聚集于此的人太多，她们不得不住在一个房间。尽管如此，房屋仍旧简陋不堪。不算太大的空间唯一奢侈的物品就是那扇窗户。杂乱的床铺让人睡意全无。刀砍斧削的痕迹就像画卷一样展现在唯一的桌子上，上面的茶水早已冷如冰块。

“姐姐，你猜到他会是谁么？我听说最近女皇来到了靠近北方的边境城市。也就是说现在女皇离我们不远，两天的路程就能赶到。你说，”依诺坐在床沿，偏过头，看着窗台前俯视街道的迪洛佩斯，神色凝重，“女皇北进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跟白天我们遇到的人有关。”

“女皇，”迪洛佩斯负手直立，仍旧仿佛灵魂出窍，只是跟着重复这个称谓，然后喃喃自语，缓缓回过神，“那离我们太遥远，我们不需要在乎女皇的所作所为，管好自己，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女萝，我们势在必得，家族沉寂在皇权的外围太久了，只有力量才能让我们重新崛起。”

“姐姐有没有想过，”依诺心跳加快，面色红润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说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说第二次的话，但现实的逼迫让她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有朝一日，成为皇帝。”

“住口！”迪洛佩斯粗暴地打断妹妹的话，偏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正当的法律继承皇位，成为皇帝只能靠阴谋。但那样的罪名会毁了一切，毁了先辈们的努力。“我不想再听第二次，这一辈子，我从没有想过成为皇帝。”

“对不起，姐姐。”白日飞扬跋扈的依诺蔫儿了下来，但随即转移了话题，兴致立刻高昂了起来。“姐姐，后天有一个拍卖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会帮到我们。”

“可以去，但是不能随意挥霍，家族并不知道我们擅自前来，没有太多资金。”迪洛佩斯意识到刚才语气太过强烈，变得温柔起来。

“当然，家族那么多，我们怎么可能抢得过别人。”

“你先好好休息吧，忘了白天的事情。”

“好，姐姐也要早点休息。”说完，依诺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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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阳光席卷不再平静的小镇，派出去的斥候再次侦查到女萝的消息，围剿之日迫在眼前，各个家族都知道决战之日即将来临。

伐幽家族的宅邸围绕着一片瀑布修建，因为早在几百年之前，伐幽家族的祖先起步于此。同时，也给后人留下了一块又爱又恨的宝物。

伐幽诺带着寒冰来到山林深处，随之而去的部队围绕着瀑布前的空地。瀑布并不算太高，宁静祥和，清澈的流水卷起白色的浪花，宽阔的河面矗立着零散的巨石。甚至在他们到来之前，棕色麋鹿还在林间追逐。

但最吸引目光的，还是那只插在瀑布中间的长矛。它简朴如树枝，但对于家族的人来说，就像一根刺。

“寒公子，你看到的，就是凌野。”提起这支传家长矛，伐幽诺就像难言之隐，言语之间遮遮掩掩。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右侧的寒冰仰起头凝视着那只黑色的长矛。那本不是它的颜色，只是时间久远，水流冲击，让它布满铁锈，但如果那是钒铁，恐怕早已化为灰烬。寒冰点点头。

伐幽诺示意完毕，偏过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冲他们点点头，随后看着寒冰，“既然公子已经明白，那我就无需多言。不过如果寒公子第一次失败了，可以接着尝试。”第一次失败，就算一百次也不可能拔出这支长矛。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寒冰无法成功，证明他的实力也不算太强，围剿女萝的胜算又低了一层，如果拔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忍心自己的传家宝物。

可就算就在原地，它跟一只树枝有什么区别？用树枝换女萝，这样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我这就让手下的人搭桥。”伐幽诺看着已经抬来木板和锁链的家臣，示意他们前往河边。

“不用了。”寒冰冷冷地回应，迈出步伐，“让他们离远一点。”

伐幽诺皱起眉，一边往后退，“所有人，撤到安全地带。”

水泄不通的森林即刻荒无人烟，寒冰一人就在空地显得如此孤独。就在这一刻，醒来的白珒在仆人的帮助下来到了这里。她不敢靠近，只能站在远远的高处看着空地上渺小的人。他只是站立不动，冰冷的气息就已经蔓延而来。她记得这样的力量，皇城灾难之下这股力量曾试图扭转局面，但不管他怎样倔强，失败的局面还是不可避免。

脚下跟随而来的家臣已经开始骚乱，这股寒冷有违常规天气。冬天已经快要结束，就在刚才也没有这样的寒冷。下一刻，伐幽诺恍然大悟。是寒冰，他正一步步靠近河水。缓慢的流水停滞下来，森森的白气藤藤而上。伐幽诺看到了表层蔓延的冰面。这才是他的实力么？伐幽诺内心狂喜，这样的实力堪比半个家族，能够扭转天气的力量，他只在城主的宴会上见过，那个神秘的城主。如今这样的景象就展现在自己面前。就算寒冰无法拔出长矛，携带着这样的力量，围剿女萝也胜券在握。

白珒有些发愣，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温度。寒冰一步步走近瀑布下方，水汽扑面而来，但更多的还是化为白色的尘埃荡漾在寒冰两侧。他停在长矛下方，诡异的静谧已经席卷了整个森林。仆人们停止了议论，都在震惊眼前的场景。

奔腾的瀑布化为一尊雕像，就像盛开的梨树。寒冰站在白色的冰面之下，犹如天神。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那根树枝，闭上眼缓缓伸出手。白色的光线缠绕在他们四周，白色的冰爽蔓延开来，人们早已发现覆盖在草地和树冠上的冰爽，举手投足之间，携带着凛冬的标志——白色雾气。

黑色的铁锈被白色的线条吹成灰烬，露出了凌野原本就凹凸不平的表面，那就像冰霜一样洁白。渐渐地，整个凌野显现在视野之前。伐幽诺早已忘记这是自己家族的宝物，此刻他只想看清凌野的本来面貌。

寒冰依旧伸出手，凌野的身躯与白色的线条融为一体。在他们眼中，长矛似乎在被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