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生存者们(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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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不甚明媚。

早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不分日夜都是如此。乌云密布的天空遮挡住了大部分的月光,哪怕是西芬克的魔力之月也无法穿透。尽管能见度的低下给予了众人足够的掩护,但也多少令人对无边黑暗当中蠢蠢欲动的事物感到恐惧。

不知名的虫儿在附近房屋长满青苔和杂草的角落里“唧唧”的叫着,从冬日冰冷当中复苏的它们如沼泽村中央灯火通明的声乐场所中的人们一样开始了嬉闹。

月之国的文人雅士常会饲养小虫,为虫鸣吟诗作赋。

但这声音眼下一行人并不欣赏得来。

“一个半小时了。”阿方索开口说道:“他们去了该有一个半小时了。”

“未免有些久了。”他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旁边的两位传教士点了点头,安抚着三匹马的洛安少女亦是如此。亨利没有说话,用灰蓝色的眼睛扫视着周遭,确保有任何动静都可以及时察觉。

在这种夜里,沼泽村的河堤两侧几乎无人会光顾,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些灯火通明的区域。

结伴的夷族领队,说话有些结巴、名为特木伦的中年人,因为聚落所在地比璐璐所属部族更靠南边的缘故,与和人的交流来往也更加频繁一些。因此在所有人当中,对作为附近交通枢纽的沼泽村大致情况最为了解的,也非他们莫属。

亨利等人是彻头彻尾的外国人。尽管贤者在久远的过去曾来过这里,在那个对外交流比现在还受限制的年代里,他的步伐也仅局限于新京周遭。

这点与博士小姐相似,在踏上有勇无谋之旅前,绫的活动范围也都是在南方的新京一带。并且考虑到身型之类的问题,哪怕她对这里有所了解,要乔装打扮一同上路风险也太大了些。

基于这些前提,阿方索教士会感到焦虑也并非不可理喻。

——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们手中。米拉和咖莱瓦还有艾吉这种年青人也许意识不到,但作为身居高位者,中年教士对此感到十分不安。

尽管亨利当初挑明了叛军一样不会平等对待夷人,加之绫以自身尊贵身份立下保证会向皇室求情,令夷人能重新回归安定生活。以此作为条件获得了特木伦等人的合作。

但作为外来者的他们,在前往南方的这一路上不得不依靠相对而言更加了解本地局势的特木伦等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的保证要等到漫长的旅途结束之后才能兑现,而这一路上最少在北方领地时很多东西都得依赖特木伦他们。时间跨度拉长的话事情就难免会有变,而由于了解程度的不足,无法掌握事态的主动权,对阿方索这种典型的拉曼领导层人员而言会造成焦虑也是难免的。

给这一切火上浇油的还有资金问题。靠打猎维生的夷人可没多少金钱,因此用以购买各种物资以及够大的驳船的,皆是从亨利等人这里支出——准确点说,是从作为雇主的阿方索等人携带的,本应作为教会在新月洲建设资金的那部分金钱当中支出。

阿方索携带的绝大多数都是黄金,但还有一部分事先兑换成本地银两的作为行动资金以防不测。而这一次用来购买物资和驳船的,就是这部分。

教士不是洛兰,见过亨利之前对待拉曼学者一行明白这个佣兵不简单的他,知晓现在不是自己打小算盘的好时候,为了谋求生存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尽管如此,将资金交给刚刚认识不过几天的外人,连保险措施都没有,完全没有不安的人基本都是脑袋有问题。

在分配任务的时候,他其实很想开口说出留下特木伦的儿子呼兰——也即是那个不小心脚滑放箭的少年——在他们身边之类的。教士连借口都已经想好,什么保障安全之类的,年纪还小还是跟他们待在一起更好。

但这些人都不是傻瓜,他们会立刻察觉到这是要留着人质防止他们卷款潜逃。而这个口一开,很可能就会使得本来就不算紧密的临时结盟关系产生裂隙。

阿方索不蠢,所以他不会做出像洛兰那样的行为。

尽管予以信赖意味着会面临背叛,但他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相信这个自称亨利·梅尔,有着一个维斯兰名字却怎么看都是苏奥米尔出身的佣兵的领导能力,以及那些夷族人对共同危机的认知。

他比上流社会出身自命不凡洛兰更精明,他明白什么时候该松手莫要想着事事都把控其中,但却仍因拉曼领导阶层的天性,开始一阵阵地感到不安。

亨利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切。

尽管阿方索自认藏得很好,但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和坐立难安的模样早就透露出了他内心中的疑虑。

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劲,虽说采购本身花费的时间较长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们已经明确分工并且罗列了清单,只需照做即可。

不同于教士,贤者怀疑的并非是夷人变卦。一个是因为这些猎民相对单纯一些没有帝国人那么喜欢勾心斗角,另一个则是他们一行人是特木伦等人眼下最好的选择。

那么这么一来,自然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自打到了这儿开始,他就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周遭。尽管没有亲自来到过这里,但凭借丰富的知识还是得以从各种细枝末节大致进行推断。

作为其结果,贤者作出了停留在靠近河堤的这片没多少人会来的地方的选择。

尽管停留在原地很容易吸引来更多不必要的注意,但保持移动的话之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联络方式,可能会走散。

而且最重要的是,沼泽村和其它许多缺乏合理城建规划设定,大家圈地盖屋的城镇村庄一样——房屋都是乱搭乱盖的。

在外面观察也许看起来这里像有一条路可以往里走去,但真正走进去了你会发现忽然有谁在路中间盖了间屋子或者立了一面墙,只能绕道从旁边走过去。一来二去,哪怕是本地人也很容易就会迷失在小巷之中。

因而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就留在了只有前后两个方向的河堤。除了远处有一间在黯淡月色下显示出朦胧外形的,立于沼泽边缘河面上的小屋外,这里没有过多会让人眼花缭乱的建筑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阿方索没再开口,但沉默也是焦虑的一种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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