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爱与伤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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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俊臣是武皇的心腹、亦是武皇最为信赖的宠臣。太平心知,若要扳倒来俊臣,直接在母亲那里进言是怎么着都行不通的。如此,她只得静下心来从长计议,最后兜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以着武家媳妇的身份来找到了魏王武承嗣。

事态的发展一如她的预料,星辰喑暗、晴天霹雳,只此一句话,兀地一下便把武承嗣吓住!

来俊臣的名字,自身就是一种近乎图腾的符号,凭着内外朝廷、甚至民间稍有被权势地位涉猎的官宦商贾,谁人听得这个名字都无有不风云变色!而且同时,对于他那个著名的投掷石子的独创游戏,也没有人不是深深识得!武承嗣亦识得。

那些靶子上面写着的都是文武朝臣的名讳,被那石子投中哪个,与之相对应的那个人便可就要大祸临头、血光铺路了……而太平公主此刻抓住这一份波及的无常性来鼓捣武承嗣、扯这样一个谎言且有把握让武承嗣相信,是因太平知道来俊臣与武承嗣之间不知是涉猎到怎样的利益之争、两个人彼此关系素来不睦。

对于太平的说辞,回过神来的武承嗣不得不按下心绪细细忖度,他了解来俊臣的行事、亦明白酷吏那一套特有的原则,且他时今在立储一事上风头渐衰、不得不思量着是不是武皇已经决定拥立李氏皇子、即而要除去他这个与之对立的武家子侄?如此想着,便有了四五分相信;更要命的是,他也曾经风闻来俊臣于武皇面前说过自己的坏话,这便又有了七八分的相信;且想想来俊臣上次主审的那场皇嗣谋反之案……被酷吏、还是被他精明能干的来俊臣接手的案子,从来都是百密无疏的事情,却怎么会让那皇嗣李旦成了漏网之鱼?对,来俊臣他是在有意跟他武承嗣做对!就是这样!

桩桩件件全都于冥冥只有了一个指向,这个指向由模糊逐渐走向清晰,且时今武承嗣又从太平公主的口里亲自听说这样的事情,倏然一下,他便全信了!且深信不疑!

心口陡然打了一个起落,“咕咚”一声胸腔钝闷。武承嗣敛目,他方才周身不期然涌起的一层滚烫欲火早在听到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时便减温、又慢慢消退。他对着太平投了一个淡淡的眼神,眼底却带着并不淡淡的弥深的意味。

太平的心思,他亦能摸到半分……

无利不起早,自扫门前雪。若非这件事情亦是牵扯到了她,她又怎么会来登门相告、唆使自己?披着一张大义凛凛的虚伪皮相,他们这些人平素里头不怎样频繁往来,尽是管着顾着关乎自己的利益都还不够,若说起有什么情分,自是寥寥而已。谁也不比谁纯粹,谁都不比谁高洁!

但是此时此刻,这份寡淡的境况突然有了一个渐趋变轨的移转……就在扳倒来俊臣这一件事情上,即便谁也心照不宣,但是武承嗣深知,他们之间,或许可以达成某种共同目的的利益联盟……并且他们会彼此相信,试问这世上还能有何等样的关系会比拥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共同的指向、处在共同的阵营来的更加坚韧不移?

“信人莫若信己,防人毋存幸念。此道不修,夫庸为智者乎?”这是来俊臣自己说过的话,这样的总结当真适用于权利场上注定的角逐啊!什么是自己?这不是一个个单独且零散的个体,而是一个有着共同目标与利益结盟的整体,这个为达目的固结而起的人群便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己”!

《罗织经》是一部奇书,无论承认不承认、敢不敢承认,都是谁也不能去否定的!这部精华之作它教会世人如何谋权夺利、如何在这污浊不堪的恶世里行走自如不被诟害、如何做到征服恶世并且与之同流合污的攀高走远一路扶摇……而如今,他们却是用来俊臣自己的经验之谈、官场乃至人生处世的精粹谋略,去对付来俊臣他自己!

徐徐萦风漫溯进深、过了走堂、掀起帘幕。这看不见的无形风儿一圈一点的扑着面眸、拨动发梢袭来身上,虚空间一股清澈而干净的质朴感是那样久违,就此轻而易举便透过每一寸肌体发肤、接连着渗入到了骨髓里去。是那样的使人想哭,好似寻到了归乡的路而又再也不能回去。

武承嗣颔首沉默,沧睿智慧的双目里融化开狡黠的光。

虽然他已不再支声,虽然这一遭魏王府之行他的言语实在寡寡。但是他的心下所想,太平明白。

太平才错开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往冉冉香炉那边看去,很快便又感知到他投递向自己的那样一道含着笑意的天渊目光。她便慢慢转眸,还之以微微一笑;接连着,殷殷朱唇便凑化了一个开合韵致,眉心舒展、轻微呓启。她说:“魏王,我们……得自救了。”轻飘飘淡幽幽的,如一阵过谷穿花拂了一身落雪还满的微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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