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肆夜当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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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倏然回神,启口想喊住她,可语声塞在了喉咙里。那抹亭亭的银台金盏般美丽纤柔的身影已然游.离开了他目之所及的视线,就这样一步步的越走越远,直到远去看不见后都未曾有过一次有心无心的驻足回眸。

他下意识拢了眉弯赌气又好笑般的这样想着:婉儿呀婉儿,你的心,究竟是有多坚强呢?

醉一杯冷雨酿成的酒,在红尘里。旦默然抬目,对着微雨天幕引袖抬手,将掌心往着斜织的雨帘处平缓的摊开。几滴雨珠便在其间打着旋盛落下来,晃啊晃的,一晌便碎化成了细细的碎晶。

带着这轻悄悄的薄凉,他倒是醒了醒神。又略低首,把视线跟着沉了一沉,良久后径自展了一个淡缓的笑。

即便她怀着慌乱敏感的一颗玲珑心颇为乖张的自他怀抱里出逃,也逃不掉那自有着的一段灵犀存心。这样的灵犀心使得他们并不消言语、并不消常见也会有感知和体悟。他们就在那里,每一次回眸顾盼低睑抬眸便都可以清晰的看见的,从来不离不弃、不失不去。

已矣、足矣了……。

天光历经了极致的澄明之后紧跟着便是无尽的黑暗,惝恍压抑间,夜幕悄然而至。

俊臣对着打帏幕进深处远远过来的隆基点了下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迎进了内堂,顺势退了旁人、迎他半开玩笑:“王爷好兴致,挑了这么一个夜深人定的时机来我这府上造访,莫不是吃定了这个时令神都街上的酒坊全都没了空位,便来我这里讨酒喝、也好省一顿酒钱?”语尽哈哈大笑,示意隆基随意落座。

已是夜半,府外林落间依稀传来的打更声不知道缪缪的转了多少个弯,方才来俊臣才掷了行书的笔,就要熄灯安寝时,李隆基却突然登了门来。

他是临淄王,行事随意到底也算自然,但这择时走动的习惯却是有着弥彰重叠的不同寻常,免不得便挑起了俊臣的寻味来。

几许淡淡的笑意氤氲在眉梢眼角,隆基心知他在开玩笑,也不急着回答,抬手抖了抖月白疏袍上落着的一路风尘,旋而落座,皱了下眉头向着一并落身在对面坐定的俊臣嗔怪:“啧,你看你这话说的,就会打趣一个我而已!”一语才尽,便见窗外天幕上那轮高高挂上桂枝的月儿、透着窗子将周身银辉筛了几缕柔波斜织而入,于着青砖地表投了一小片淡墨远山般的阴影,煞是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

俊臣遣了几个服侍的婢子将酒菜准备好了送上了,旋即阖了下目,抬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将一干繁复纷扰权且通通抛在了身后。他是真的累了,特别是近日以来因着武皇初登大宝、根基还没有稳定,且可为她信赖、任用之人又实在太少,故而俊臣便愈发辛苦了些,仿佛有着想不完的筹谋、做不尽的工作。

知道在隆基面前不必再有那样多的浮虚伪装,还是直来直去好些,俊臣闲闲启口:“好了,找我有什么事儿么?”饶是再怎样老实迟钝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夜半之时前来会客,没有事情显然不太可能。

两人又恢复到了那副兄弟般的亲昵中去,是啊,这样的情义该有多深厚呢!俊臣、隆基、太平,他们三个从小一起在感业寺里长大,各自有着各自的难处、各自有着各自的故事……但却有一点,就是他们自有了记忆起始彼此之间便已经好的不得了了。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段让你不能忘怀的最单纯、最简单、最快乐、最无杂思的岁月。就如同浩淼天河之央那些寥寥的星辰,也许并不是很多,但每当抬眸仰颈细细的去寻去看,却最容易耀了眼睛。

在感业寺里整整十年的岁月啊……宝贵的孩提时光是他们伴着彼此一起走过的,说是相依为命亦不过分。

曾几何时,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掏心置腹的人,无话不谈的人。可韶华总会踏着春光如织的行走,孩子总是要长大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之间变的各有了心事一段,变的开始学会隐藏、甚至学会利用、再甚至可以预见到的有朝一日那不择手段的相互伤害……

是该可悲可叹的,但又好像并没什么。人之一生,总是要历经这样一个过程的,总是要历经的不是么?没有一人可以避免,规律如斯的事情,一如星际轨道、四季交替。

人尚在、情安在?

算了,又正是因为可以预见到日后情势的不再单纯,故而此刻这尚且算是没有失去全部真性的一次次交集,才又显得更为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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