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落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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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孟秦的手掌要落下来,温氏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里泛着红,倔强的盯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他这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他手臂上力一卸,手软软的松了下来,看着她时眼光一点点变灰,一点点变冷。

这样的眼神看的温氏心猛然一落,只落到地狱深处再也找不回来,她从来没看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愤怒,悲伤,痛恨......

最后所有的情绪汇聚成冷意,绝望的,死灰般的冷意,好像他整个人都跟着变成了灰烬,再也找不到一丝希望。

她的身体下意识的战栗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清楚说什么都不能再挽回他了。

其实,她早就无法挽回他的心了。

因为他的心里装了别人,再也容不下她,哪怕那个人早已经死了,化灰化烟,她也争不过一个死人。

突然,听到孟秦轻轻的笑了一声。

“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仪儿像你,真的很像很像......”

说完,他一拂袖便离开了。

屋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动夏日茂密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吹动一大早便像火般的太阳躲进了云层,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让身体的燥热消减不少,于心底深处又生出丝丝凉意。

像极了那一天他遇到她的天气。

也是一个夏日,也是忽起狂风,他驾马回府,在半途看到一群纨绔子弟围住了一个姑娘,他跳下马来将那群纨绔痛揍一顿,那群纨绔说着狠话狼狈逃窜。

一时间,大街上静了下来,他看着她怯弱弱的朝着自己走来,眼里还含着未干的泪,瞧上去雾蒙蒙的,雪白的脸上被泪水洗过,泛着醉人的红晕,一头漆黑的秀发,有些散乱,像是乌鸦的翅膀在狂风中用力的扇动。

她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子,柔声说:“小女子温红叶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还请恩公留个姓名,他日小女子也好寻你报恩。”

当时,他年少轻狂,说了一句不知轻重的话:“既想报恩,不如以身相许!”

或许,一开始便是错的。

不是错在救她,而是错在这一句以身相许引来的以后。

可是若没以后,他的璋儿,他的黛黛在哪里?还有仪儿......

想到孟婉仪,他心中再度涌起一种深深的痛惜和无力感。

也不知要去哪儿,出了听风阁只是这样漫无目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连风停了,太阳又钻出了云层都不知道,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柔媚的声音:“侯爷......”

孟秦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着鹅黄罗衫的女子浅笑盈盈的朝着他走来,走到他面前福了一福。

“白莲见过侯爷。”

孟秦眉毛拧成了一条直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问了一声:“蒋姑娘有何事?”

蒋白莲盈盈一波一荡,无限婉转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见侯爷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上前问问,若有什么不遂心的地方可以说与白莲听,白莲虽是一介小女子......”

孟秦眉毛皱的更厉害,两道浓眉都快拧到了一处,不解的看着她:“我和蒋姑娘很熟吗?”

蒋白莲羞臊的摇摇头:“白莲甚少有幸能见到侯爷,也只那日在山神庙回来的路上和侯爷多说了几句话,算......算不得很熟,但......”

孟秦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既不熟,本将军有心事为什么要跟你说。”

蒋白莲嘴一张:“......呃”

正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时,突然从茂密的花草丛里钻出一只毛绒绒的狗来,蒋白莲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吓得尖叫一声,朝着孟秦的方向扑去。

孟秦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在她扑的时候,两眼尽盯着狗了,见这里离陶怡阁很近,生怕狗跑到陶怡阁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弯腰顺手就抄住了狗。

蒋白莲往前扑了一个空,差点栽到草丛里去,幸好最后关头稳住了,她拍拍惶惶乱跳的心回头看时,孟秦已经拎着狗走远了,狗被孟秦扼住了脖子拎着,发了可怜的呜咽声。

她心中怅然所失,到底是这孟秦太不解风情,还是她在孟秦心里连只小狗不如?

“咦,这不是白莲姐姐吗?”

蒋白莲一愣,回神过来转头看去,就看到傅言柔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款款走了过来,怕被太阳晒到,团扇遮在头顶,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在脸上扇风,脸上似带着急色。

她收敛了失意,转而冲着她笑问道:“一大早的,言柔妹妹怎么有兴致逛到园子里来了?”

“这大热天的,哪有兴致逛什么园子呀,是我哥哥带来的一只猧儿寄养在这里,却不小心让它跑了,就朝着这方向跑的,若跑出去还好,跑到三姑娘那里去就麻烦了,白莲姐姐可看到那只猧儿了?金黄色的毛。”

说着,两手又比划出一个大小来,“这般大。”

因为那只小猧儿连咬了两个孩子,那孩子的爹娘叫嚣着要打死猧儿,哥哥实在不得已,才将小猧儿送到她这里来寄养。

蒋白莲心中恨恨,若不是这猧儿突然跑了出来,说不定都能成事了,她暗暗咬了一下牙齿正想说不知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点头道:“刚刚突然冒出来一只小狗,被侯爷抓走了。”

“呀!”傅言柔故作惊讶道,“那我赶紧去问问侯爷,白莲姐姐告辞了。”

蒋白莲望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

以为弄只狗出来破坏了她的好事,她就有可趁之机了?真是笑话!

合府谁不知道傅言柔是孟祥的准姨娘,两个人早就有了首尾,谁还会瞧得上她?更别说孟秦了。

孟秦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孟九思,因为孟九思对狗过敏,府里人甚少养狗,就算养也是偷着养的,怎可能让狗这样明晃晃的跑出来,她此番寻去不被孟秦训斥一顿就是好事了,还想借着狗勾引他,简直白日做梦。

她这样想,傅言柔却不是这样想的,就在她怀着一颗激动且娇羞的心去寻孟秦时,没想到孟秦走的那样快,她绕了几大圈都没有寻到人,悻悻的回头时,忽然闻到一阵肉香。

“哈哈......铁三八,想不到你这人讨嫌归讨嫌,烤肉的手艺还不错嘛,还没烤好,就飘香四溢的让人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切,再敢叫我三八,老子不给你吃烤肉!”

“嗨!你这臭丫头,竟敢在你主子面前自称老子,信不信老子罚你蹲马步!”

“好啊!我这就去找将军大人,让你陪我一起蹲马步。”

“你你你,你个小人,竟又想告我黑状,看小爷我不......”

“你想怎么样呀,哎呀呀,肉快熟了,快,帮我把盐巴递过来。”

“来了,来了......”

孟怀璋正屁颠颠的拿了盐巴走过去,忽然眼前闪过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定睛一看,竟是傅言柔。

傅言柔并未将他放在眼里,闻着肉香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伸着手指指了指,颤声道:“你......你们怎么能吃猧儿,猧儿那么可爱,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吃了我的猧儿?”

铁妞和孟怀璋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她脚一跺,捂着眼泪悲痛欲绝的飞奔而去。

铁妞不明所以的嘀咕一句:“这人莫不是有毛病吧,谁吃她的猧儿了,老子明明烤的是兔肉。”

孟怀璋忽然作出一副哭相来,学作傅言柔的样子,手往烤肉上一指:“铁三八,你......你怎么能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吃了我的......”

“我去你大爷的!”

铁妞只觉得肉麻的实在听不下去了,脱下鞋子就往孟怀璋脸上砸去,孟怀璋捧着一罐子盐,大笑着往旁一躲,那鞋子擦过他的头呈抛物线状飞了出去。

好死不死,正好温氏从听风阁出来准备回竹园,经过此地,听到铁妞和孟怀璋放肆的笑声,觉得大不入耳,想走过来将孟怀璋带回屋训斥一顿。

“啪”的一声,鞋子正好与她的苦瓜脸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在她身上滚了两滚,落到了地上。

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铁妞和孟怀璋惊愕的看了看温氏,两个人双双心虚的低下了头。

温氏心情本就恶劣到了极点,这会子气得脸色铁青,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铁妞时仿佛在血光里浸过。

她本来对这个新来的丫头也不多讨厌,相反,第一次她跟着孟怀璋来她屋里时,她无意间注意到她,就多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小丫头生得十分面善讨喜。

后来一问才知道她竟是黛黛的丫头,心里便不大喜欢起来,再后来听说她行为极其粗鲁,哪像个下人,倒像是混世魔王似的,每天正经事一件不干,专喜欢蹲在凳子上嗑瓜子吹牛皮,她更加不喜。

好好的儿子不能叫一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带坏了,就在她心里琢磨着要将铁妞赶出府时,府里又传出了有关老爷和铁妞的风言风语。

她自然是不信的,别的不敢保证,老爷这个人极其偏心黛黛,既然黛黛认了铁妞做妹妹,他就不可能沾染分毫。

果然,后来证明是孟婉芳干的!

虽然,她和老爷没什么,但她和璋儿这般没大没小,打打闹闹,保不齐哪天就闹出什么丑事来。

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到扔出她脚上的臭鞋子砸她的脸,简直反了天了,即使原砸的不是她,砸她儿子也不能容忍。

她眼里凝聚着暴风雨般的愤怒,正待爆发,铁妞深吸了一口气,急步走上前来就要道歉,孟怀璋已经抢在她前头哭丧着脸道:“母亲,对......对不起,是儿子......不......不小心砸......”

孟怀璋不顶罪还好,一顶罪更让温氏气不打一处来,先是恨恨的盯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盯了铁妞脚下一眼,只见她脚上右脚只着了一只罗袜,脸色都气得扭曲变形了。

“孽障!你当我是瞎子吗,明明是这个贱婢以下犯上,你还敢维护她,我看你早就被这个贱婢带坏了,一点规矩,一点高低都不懂,还不赶紧滚回屋里给我跪着去!”

铁妞本来真心想道歉,这会子听她一口一个贱婢的骂自己,心中也动了气。

她虽是打小混江湖的,见惯了人情世故,但也是倔强不服输的性子,立刻上前道:“大太太,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与大少爷不相干,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

温氏浑身发抖,连连冷笑了两声:“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哪来的这么大气性,还是你以为叫了黛黛两声姐姐,就真把自己充当成主子了?”

铁妞更气,但还是忍不住了,只低着头道:“奴婢不敢。”

“好一个奴婢!我侯府不养这样胆大妄为的奴婢——”

温氏已经不想再和铁妞说话,只觉得再和她多说一句也是浪费口水,如果再任由这个野丫头待下去,她连儿子也要失去了。

都怨黛黛,弄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眼里没主子的贱婢到府里,难道还嫌璋儿一心偏袒她偏袒的还不够吗,还要弄一个野丫头来将儿子拿捏死。

越想越气,她用力一抬手,用愤恨的眼神狠狠盯着铁妞,怒喝一声,“凌霜,赶紧叫人过来,将这贱婢带下去重责二十大板,再找个牙婆来将她发卖了!”

凌霜连忙擦了额头上的汗,凑到她耳边道:“太太,咱们家只有买人,哪有卖人的,不如打一顿,将她赶出去!省得她留在府里带累坏了大少爷。”

温氏已经气得两眼发晕,听了她的话,气咻咻的点头道:“也好,就将这贱婢重责二十大板,赶出孟府!”

“母亲,不可!”孟怀璋已经急得满头是汗,跳脚上前挡在铁妞的前头维护道,“三八是我的丫头,谁都不许打她,更不许赶她走!”

铁妞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化作满满的感动,她一直以为大少爷讨厌她,想方设法的要将她赶走,没想到遇到事的时候,他竟这样维护自己,不惜顶撞自己的母亲。

她鼻子一酸,眼睛里涌起一丝滚烫,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温氏几乎失控的暴喝。

“孽障,你这个该死孽障,你竟然为了一个野丫头——”

后面的字她再不说出来,只觉得胸口疼的直抽,一口气提不上来,脸上瞬间由红转紫,全身跟着发抖不停,吓得凌霜赶紧上前为她缕胸口。

“太太息怒,为了一个奴婢气成这样不值得。”说着,轻蔑而愤怒的盯了眼铁妞,又很不客气的质问孟怀璋道,“大少爷,难道在你的心里太太还不如一个贱婢吗,你看你把太太气成什么样了?”

孟怀璋见温氏被气成这样,自己也吓坏了,脸上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直掉,看到温氏快要站不住的样子,他痛呼一声:“母亲。。。”

说完,连忙上前就想扶住她,温氏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恨恨的一挥手,打开了他的手。

“太太息怒。”凌霜又劝了一声,“奴婢先扶你到树荫下坐坐。”

温氏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满是失望的看了孟怀璋一眼,颓然的点点头。

很快,凌霜就将她扶到水岸旁一颗大柳树下靠着坐好,又吩咐了一个跟来的小丫头好好照顾温氏,自己则忿忿的走了过来,盯了一眼满脸愧悔的孟怀璋,冷笑一声。

“大少爷,论理奴婢也没资格说你什么,只是太太到底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说着,她面色铁青的又扫了一眼铁妞,“为了一个贱婢......”

“够了!”铁妞终于忍不住愤怒,一张小脸气的发白,“你一口一个贱婢,难道你就不是个奴婢,凭什么做奴婢的就贱了?”

凌霜显然没想到铁妞大胆到这个份上,出言就敢讥讽她,她虽然是个奴婢,但奴婢和奴婢之间也是不同的,她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不要说在竹园,就是在府里,谁不给她三分颜面,一个小小的铁妞又算得什么。

她的脸腾地就红了,目光如针般盯着铁妞时,恨不得在她娇俏的惹人嫉妒的脸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微微顿了一下,她怒极反笑:“你才来府里多久,就敢这般猖狂了?”说完,愤怒的一转头,“来人,先掌她的嘴!”

刚听到风声赶过来的婆子立刻冲上来,一抬手就要狠狠扇她的嘴,她们哪里知道铁妞的武功有多厉害,不要说掌她的嘴,就是近她的身也不能够。

只是,还没等到铁妞发挥,孟怀璋已经挺身上前,一把握住了婆子粗壮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背后一折,怒喝道:“谁敢动她,本少爷折了你的手!”

“哎哟,痛痛痛......”婆子疼的满头大汗,连连哀嚎,“大少爷饶命,饶命啊......”

“大少爷!”凌霜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至,愤怒之外又保持了一份清醒,她痛心疾首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大石头上背倚靠着柳树,有气无力的温氏,又回过头咬牙切齿道,“这大暑天的,太太已经受了暑气,难道你还想气死太太才肯罢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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