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三则殄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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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墓中的纸张保存殊为不易,似我们先前在赵半仙的马哈尸下发现的宅经和西行记,纯属是个意外,被人身上析出的油脂给密封了,这才得以完好。

姚氏姐妹的家谱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这是老白从土牢凹槽里硬抠起来的,应该是姚玉珠随身携带,被灌了水银直接封在土牢里,痛苦挣扎时渐渐将之压在了身体下面。

这些纸张几乎已经成了一块块散发着恶臭的干硬絮状物,绝大多数是黑黄色的,没有字迹。

从大量的絮状物上不难看出,这个家谱很空很空。

翻找了个遍,只找到了稀稀落落几片带着字迹的干纸片。

这上面提及到了一个名字——姚三娘。

一个很乡土的女子名字。

女性不入家谱,这是惯例,而偌大一个家谱里,成片的空白之处,只记录了一个叫姚三娘的女子,这倒是有些古怪。

“看来是个女户!”

我略一思忖,有了些许猜测。

古代男尊女卑,女子全然没有丝毫的自主权,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位祥林嫂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汉子死了以后,被五花大绑了强逼着改嫁。

不过,祥林嫂的那种遭遇,已经是礼教开始吃人了,在唐宋时期,也有这么一些女子烈性,丈夫死了,膝下无子,不肯听从了娘家人的安排改嫁,自立门户,这就是女户了。

明朝时期的女户因为大环境的原因,少了一些唐宋女子的大气和刚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畸零户差不多,所谓的畸零户,就是免役户,不会被征发劳役什么的。

后面的一些只言片语证明了我的猜想,这个姚三娘确实是这么回事,透过上面的只言片语,稍加联想,一切就清晰明了了。

这个姚三娘汉子死了,孑然一身,成了女户,可明末民不聊生,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更遑论是她一个女人了。

京城居,大不易,没了生计,最早的那点刚烈就消失了无影无踪,只能做起了半掩门的生意。

姚三娘的恩客里,有个叫靳二的,出手很是豪奢,颇为喜欢姚三娘,最后干脆就把姚三娘给包下了,每隔一阵子就会去京城的小院子里住上一阵子,后来姚三娘就给这个靳二生下了一双女儿,只是靳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让这两个女儿跟着自己姓,最后只能跟了姚三娘姓,这对姐妹就是姚氏姐妹了。

等姚氏姐妹长大了一些,明末的天下更乱了,偏偏这个靳二却愈发的豪奢大方,再加上姚三娘是个泼辣性子,很是能干,开始帮靳二打理几家粮店,日子斗金,堪称金珠玉粒噎满喉。

这个时候,靳二的身份渐渐浮出水片,本名叫做靳良玉,山西人!

“靳良玉啊!明末能如此豪奢,小冰河时期做的了粮食生意,还是山西人,这天底下还能有哪个靳良玉!?”

我心里暗道:“可不正是八大皇商里的那位?”

本以为姚氏姐妹就是贫民老百姓,谁知道她们老爹竟然是靳良玉?

这可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主,只不过不是好名声罢了,他娘的就是个卖国贼!!

资本从出现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是要喝血的,靳良玉做为晋商之一,喝着大明老百姓的血富裕起来,然后转头就开始想关外走私、输送情报,本来后金都已经被明朝封锁的奄奄一息了,愣是靠着这些人输血缓过了那一口气,随后,神州陆沉,满清入关,留发不留头,掀开了历史上最黑暗血腥的一页。

这些人,功不可没!

顺治年间,清廷言称财富有出,国用不匮,把当年给他们输血的晋商召进宫中,号称八大皇商。

姚三娘当初就是挟裹着金银珠宝,为秦良玉的走私来回收集货物情报,因为刺探军情被名将卢象升发现,处以碟刑。

这就是家谱上的所有记载。

后面的,我大概能猜到。

姚氏姐妹当时年纪并不大,应该不知道她们的父母就是卖国贼,姚三娘被处死以后,肯定是要查抄全家的,估摸着是下面的伙计早有警觉,收拾细软,带着她们匆匆逃了出来,进了山西境内,大概是要去靳良玉家求援,再辗转去关外。

结果,恰逢扑天虎兵败刘光祚手中,被四处为扑天虎寻活人妾的赵半仙给撞上了,姐妹俩一起被捉来戕害了。

姚滴珠低沉的呜咽声声声入耳,三百年时光一晃而过,姐妹俩一个成了人间厉鬼,一个成了腥臭焦尸,于是,厉鬼抱着焦尸哀鸣,恍惚之间,我彷似看到了数百年前那个战火连天的世界里,姚滴珠就是这么抱着自己的小妹妹,一边恐惧着,一边安慰着妹妹……

或许,当赵半仙对她下毒手,水银灌入她的身体里的时候,她也在想着——我妹妹呢?可不要让她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人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难不成,这世界上冥冥中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人间的喜怒哀乐?只是,卖国贼可恨,千刀万剐不足惜,稚子何辜?”

我摇了摇头,原本还想着能从这家谱上寻到姚氏姐妹的来历,少说也能找到个故土所在,如果答应了帮她们落叶归根,兴许能卖个好,给我们哥几个换一条生路。

结果,这一家子就是浮萍,哪有什么故土呀!

外室所生,母亲做过半掩门的买卖,这名声……小时候姊妹俩还不知道吃了多少白眼呢,恐怕对故土完全无感,提了这俩字儿保不齐才是火上浇油呢。

再加上一本家谱里含着的曲折,让我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轻轻叹了口气,把纸片塞回老白手里。

哪知道,之前我们几个无论怎么挤眉弄眼姚滴珠都不肯多看一眼,如今叹了口气反而惊动了她,眼睛一抬看向了我,此前的种种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里只有冰冷空洞。

忽然,她抬了抬手臂。

我正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一看她抬手,还以为是要对我下手了,本能的举起刀护住了自己的门户。

呼啦啦!

阴风凭空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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